第33章 一阵风打开回忆之门
过多的荣誉与掌声将他包围,父母宠溺的目光让他迷失。然而,当他站在最高领奖台那一刻,他没有再彷徨,而是选择将奖杯轻轻放在原地。他安然离场,没有一丝眷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毅然选择回归那片宁静的土地。他情愿继续挥洒他的汗水,他情愿无穷无尽地挥打着同一个动作。最高的殊荣选择了他,而他选择了成为一名平凡的少年。
舒嘉没有接受任何采访,自从那一次大赛以后,他再也没有参赛。他知道,他需要的不是被吹捧,既然他是一颗种子,就应该踏踏实实地在原地生根发芽。
他的羽毛球技术与日俱增。
顾冉还没回过神来,就应经被狠狠扣杀了两回。顾冉无趣地从地上捡起羽毛球,抛给舒嘉:“余舒嘉,你就不能轻点吗?真后悔跟你来打羽毛球,看来以后还是去打篮球比较好。”
舒嘉微微一笑:“别那么小气嘛!反正你打篮球也赢了不少,总该对我有点挫败感吧!不然,我也会感到没意思的。”
顾冉嘴角弯起一个美妙的弧度:“如果这是篮球场,我保证要你跪地求饶。”
舒嘉点头赞同:“没错!可是,还是分清现在的情况,好好地接招吧!”
舒嘉又是一次绝妙的扣杀,顾冉无奈地摇摇头。
舒嘉的脚底韧性很好,弹跳力足,每一次微微弯曲膝盖,都是为了爆发更大的力量,手腕的力度适中,有效地调动了身体每一块肌肉,一切都协调在一起,造就了挥拍那一瞬间如风一样迅速干净的杀球。
而顾冉,显得被动,处于劣势。他没能抓住主动权,他的身体随着羽毛球前仆后继。当羽毛球上升到足以扣杀的高度,顾冉却往往因为步伐混乱或是位置相隔太远而将机会拱手相让。他被牵扯着,而不是自由地奔放。
在球场上,他们死死守着各自的领地,跳跃,奔跑,挥洒着青春的汗水。
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他们的场地上,地板反射着光芒,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到刺眼。他们没有忘记,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当他们血战江湖之时,两位加拿大学生操着并不娴熟的中文对他们说:“两位朋友,有兴趣一起比赛吗?我们昨天预定场地出错了。”
顾冉斜着眼睛看着舒嘉:“怎么办?有人向你挑战了,应战吗?”
舒嘉没好气地看着顾冉:“什么我和你!都是鬼话,是我们!”
顾冉对着两位加拿大学生自信一笑:“My pleasure!”
舒嘉点头微笑:“顾冉,咱们兄弟也大干一场吧!”
于是,四个人默契地站在赛场两边。并且,迅速制订了规则,比赛共三局,先胜两局者为胜。每一局先取得7分者为胜方,赢一球者先取得发球权,再赢一球得一分。
第一局,舒嘉顾冉一方先开球。
顾冉开球时力量稍微偏猛,羽毛球飞得很高,一开局就处于被压制的局势。对方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他们的特点,牵制了他们的步伐,步步为营。顾冉明显地出现了步伐混乱,舒嘉也在细细地探求对方的空缺口。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对方配合默契,除了后场稍微出现一点漏洞以外,几乎无可挑剔。同时,更让舒嘉感到意外的是,凭借他们绝佳的技术,毫无悬念地将球控制在前场。此刻,舒嘉趁着球高飞的机会,高高跃起,紧接着一个强劲的扣杀,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然而,对方却绝妙而轻巧地将球挑起,擦网而过。那一刻,舒嘉如此绝望。
此局,舒嘉顾冉以3:7输掉比赛。
中场休息时,顾冉将球拍放在墙边靠着,舒嘉用毛巾在头上擦汗,顾冉一改平日的懒散,脸色显得凝重。顾冉严肃地说:“局势不太好!小子,你说我们赢的几率到底有多少?”
舒嘉口中含着水,久久不曾下咽,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30%,也许会更高。”
顾冉脸上露出一丝欣喜:“30%?这是一个不错的数字,我以为会更低。”
舒嘉嘴角微扬,在墙上用手指比划着:“这一个点是他们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下一局我们改变站位,由我控制前场,你守后场。既然来硬的不行,那我们就跟他们比试耐力。顾冉,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顾冉低着头:“可是,我的后场控制并不稳定。”
舒嘉豪爽地拍了拍顾冉的肩膀:“没关系,你要把力量留足。”
顾冉一脸疑惑,舒嘉想了一想,又接着说:“我老实告诉你吧!这一局如果我们赢了,胜的几率就会上升到70%.但是,如果你把力气消耗完毕,那我们第三局扳回的几率就只有20%了。所以,我们既要保持体力,又要与他们周旋。这是一场硬仗!”
顾冉轻轻甩开毛巾,伸出手掌:“好!听你的!”
舒嘉又一次自信地微笑,豪迈地击掌。
于是,当他们再次站在赛场上时,舒嘉将速度控制住了。对方明显地表现出烦躁,他们总是急切地想要将羽毛球打过去,而舒嘉却特意在球下落得较低时,将球轻轻挑起。每一方的动作都如此轻巧,而对方的气焰却被浇灭了不少。
顾冉开始在后场舒展身手,左右移动着,运转自如。他跑开了束缚,成为了球场上自由的精灵。
两位加拿大的学生感到一种暗暗的抵抗,但他们又不能瞬间将这一层防护网撕破。因为这股力量时柔时刚,柔中带刚。一旦他们来硬的,将会将胜利加速拱手相让。他们一直以为加拿大人在世界上以顽强著称。但是,这一刻,他们遇到了比加拿大人民还要顽强的人。
第二局,舒嘉顾冉以7:4将对手击败。他们脸上的笑容灿烂地舒展开来……
休场时,顾冉又恢复了以往的微笑,喋喋不休地说着胡话。舒嘉好不容易才使顾冉平静下来:“顾冉,别以为只有我们会调整战术,对方也会有所突破,不要掉以轻心。”
舒嘉不甘心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赢了第二局比赛以后,胜利的几率是70%吗?”
舒嘉依旧沉稳有余:“如果这样被你折腾下去,估计这70%的概率也会变成40%,况且……”舒嘉没有言语。
顾冉穷追不舍:“况且什么?”
舒嘉悠悠地吐出一番话:“我刚才接球的时候,不小心踉跄了一步,扑倒在地上。落地时,右手手腕拐了,现在暂时不能发力。”面对此种危机,舒嘉依旧淡然,让顾冉着实佩服。
顾冉一下子沉静下来,略显着急:“你还能打吗?要不,咱们弃权吧!”
舒嘉直起身子,嘴角的笑容如此绚烂:“你都还没有放弃,我怎么能放弃呢?”
顾冉微微震撼,恍过神来,却又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舒嘉拿起球拍:“放心吧!我还有左手!不过我会尽量控制左方,右方的球你可以尽量调整位置。他们的体力已经在第二局被我消耗得差不多了,当然,我也不见得比他们号多少。一切就拜托你了。这一局,我们打快攻吧!”
于是,两个顽强的少年又一次站在球场上。窗外开始下着淅沥沥的小雨,他们没有理会。
顾冉仿佛在一瞬间成熟,他的球变得潇洒而不拖沓,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无所畏惧。为了让舒嘉找到适合左手扣杀的位点,顾冉在球场中四处忙碌。
在奔跑中,他体验了一种与生命有关的快感。对方想要将节奏压慢,但顾冉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将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制造出来,送到舒嘉的左手边,看着他在雨声中将球狠狠击落。
他们周旋着,挑战着我顽强的极限。最终,顾冉凭借一个绝美的高挑将比分锁定在12:10.加拿大的两位父亲心悦诚服地放下球拍,与他们握手致意。他们注视到舒嘉红肿的右手,急忙从背包里拿出绷带。他们由衷地赞叹:“这是我们有生以来最精彩的一场球赛。以后如果还有机会,还愿讨教。现在,我们赔你去医院吧,就在这附近。”
舒嘉先是推搪,认为这点小伤不值得去医院跑一趟。然而,他们的热情难以退却。而后,他们又带着顾冉与舒嘉走过多伦多的大街小巷,一阵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他们吃着羊肉串,吃着羊蝎子,将多伦多的风味,一一尝尽。
两位加拿大的学生目前正就读于多伦多一所贵族学校,他们提起学校,就像提起自己的母亲一般亲切。他们向往着多伦多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他们心中,多伦多充满着深切的秘密。
大街上,人满为患。就整个世界而言,多伦多人种之杂,人数之多,实属罕见。舒嘉与顾冉用力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听人声吵杂,悟来往风情。
四个男生,因为一场羽毛球赛而认识。在多伦多里,两位多伦多的学生,以主人翁的姿态向两位将他们打败的中国学生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舒嘉一直没发现多伦多背后隐藏的秘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一直抗拒让他错过了许多。于是,他会尝试重新融入这个地方。也许,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吧!甚至有一天,他会忘记他来路的风尘……
顾冉天性活泼,很快就与两位多伦多学生Charles和Jimmy混熟了,他们称兄道弟,勾肩拉背,脸上徜徉着美好的笑容。那一刻,舒嘉竟是如此羡慕。
夜幕降临之时,四人互道再见。Jimmy拍拍舒嘉的肩膀:“多伦多是一座繁华的大都市,让你抗拒到直到最终会喜欢上它的地步。”
舒嘉一怔,天上云展云舒。他——去留无意……
接连半个月,顾冉与暑假每天都在加拿大闲逛,每天打球,看电影,吃尽各种特色小吃。舒嘉明显开朗了许多,也不似以前那么容易陷入沉思。顾冉的到来,给了他一个体验加拿大的机会,在此之前,他甚至连加拿大的东西南北也无法分辨。而现在,他终于在日复一日的年华中接受了加拿大各个方向上的标志性建筑。是的,多伦多对他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他终于慢慢地接受了建筑系的熏陶。这对于舒嘉而言,这一切本是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顾冉看着手表上的秒针,一步步旋转着:“舒嘉,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挥霍时间,浪费光阴?”
舒嘉两手插在裤袋中,继续向前走着:“不仅仅是现在,一直都是这种感觉。但是,我开始喜欢这种感觉,漫不经心地走路,其实并不难以接受。”
顾冉微微一笑,脸上渗漏处丝丝难以言状的忧郁,停住了脚步:“舒嘉,这里的宜人景色给人无尽清新的感觉,这种和谐形成了一股不可多得的艺术氛围。这是什么地方?”
舒嘉抬头,如此熟悉的感觉,他迟疑地开口:“麦米高艺术馆,加拿大标志之一,有兴趣进去逛逛吗?”
顾冉微微思索了一阵:“好吧!我们进去看看吧!”
他们缓缓地他在铺着地毯的长廊中,艺术馆中格外安静,只有几位年迈的老人拼命凑上前去,努力将每一幅画的影像摄入脑海中。在某一个拐角处,舒嘉伫足凝望,那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滔滔不绝地向一群香港同胞介绍着。只一晃头,一阵风的瞬间,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忆的感觉如此深切。舒嘉的记忆一直随风飘飞到那个现在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孩身上,现在的他终于记得她的名字叫做Candy,他想起了她虽然满脸脂粉但自食其力的执着,想起了她在咖啡屋中的优雅与年轻,想起了她作为一位模特本身的高贵气质,想起了她泪流满面地告白请求自己施舍一丝爱情……回忆的终结出现了一张烂漫的笑脸——那是安琪。舒嘉突然有一丝惊慌,感觉背叛了谁,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顾冉注意到舒嘉的异常,关切地问:“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舒嘉回过神来,满怀歉意地摇摇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感触很深而已。”
顾冉看到舒嘉眼中的躲闪,不再多问。在他心中,兄弟的意义并不是要必须了解对方的全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都不会刻意解开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他们在对方需要时,用实际行动支持就足够了。他们没有女生的优柔寡断,而是说一不二的直性子。人生得一兄弟,足矣。
他们默默地向前走,直至遇到一位中年人,他显然认出舒嘉,叽里呱啦地说出了一长串法语。舒嘉皱起眉头,挤出一丝苦笑:“Sorry,I can”t speak French.”
中年人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Well,we can speak English instead.要不然,说中文也行!”
他的中文算不上娴熟,但字正腔圆,很标准。舒嘉惊叹的同时,中年人继续说:“你不是Candy的朋友吗?她最近可好吗?”
舒嘉微微一愣,略显尴尬:“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去外地工作了。详细情况,我也没有办法得知。”舒嘉此刻也想起了这位中年人正是麦米高艺术馆的馆长。
馆长疑惑地问:“你还不是她男朋友吗?”
舒嘉毫不犹豫地摇头:“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馆长喃喃自语:“好可惜!我还想让她继续教我中文。”
舒嘉变得敏感,他分不清馆长所说的可惜到底是因为他没有成为Candy的男朋友而可惜,还是仅仅因为Candy没有继续教他中文而可惜。
与馆长告别后,顾冉压低声音对舒嘉说:“他好像很想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