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之前是臣服于周家的，但周家没了后，王家迅速就在琉璃城的默认下接手了周家的一切产业，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肯定是不可能。
王家不像赵铭芷，对周家有愧疚之心，也不像江右，对周家有故交情谊。如果她再打着周家的旗号忽悠人，怕就是挖个坑自己跳进去了。
但她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了解幽氤潭秘境呢？之前一场大战，说不定那两人也认出了她手上拿着的古剑就是周家的天问剑……
云澜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瞬间是一片空白的。
江右动了动，扶着云澜的肩膀，很自然的姿势，推着她向前走去，掠过王碧漪和石雨身边时，眼神微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有些警告的意味，但这眼光一扫即过，随即他的身子挡在了他两和云澜之间。江右语气淡定，仿佛刚才什么话也没人说过，对云澜说：“走吧。”
云澜知道他为自己掩饰，点头笑了笑，表示感激。
石雨立马反应过来，但他没有借坡下驴当做自己的确什么都没问过，而是坦然继续刚才的话题：“不管是什么关系，周家庇荫太衍郡各大门派多年，我当年建派之时就受过周家恩惠，你放心，我只是想要问清楚，不会难为于你。”
石雨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不管他这话是否出自真心，这知情识趣顺势而为的本事还是可圈可点。
王碧漪欲言又止，多看了云澜几眼，眼神中没有什么敌对的情绪，倒有些蒙蒙的雾气。云澜一回头，就看到了她的表情，想到王碧漪曾经也是周泽的未婚妻，以及那个藏了纸条的香囊。心中一动，不由默默脑补出一些缠缠绵绵的故事来……
一行人默默上路。
云澜在识海中和周泽交流：“你们和王家是什么关系？”
周泽很快回应：“王家和琉璃城勾结，这才有了周家的灭门之祸。”
果然真相如此。
“那我现在和王三小姐合作去找巫门遗迹，你会不会……”
周泽淡淡地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剑灵，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周泽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情绪起伏，云澜心却揪了一下，她想了想，说：“我曾在一个友人那里看过一本名为《器灵论》的书，上面有关于剑灵的粗略记载，其中提过剑灵是可以通过修行获得实体，甚至修炼成真正的人……”
“《器灵论》……”周泽迟疑着重复出书名，然后慢慢道：“真的吗？”
在对方声音里听出一丝期待，云澜连忙道：“你尽管好好修行，其他的交给我想办法。听闻离岛郡的太一仙岛藏书千万，那里肯定有很多关于剑灵的典籍。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重新为人的方法。”
周泽那边沉默了一会，然后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他道：“王三小姐一介女流，王家和周家的仇，与她无关。七星门门主性子油滑，品行却不坏。你和他们组队，不用担心会被下黑手。何况还有红枫小筑江右，他被老祖宗救过一命，知道你与周家有故，决不会加害于你。”
周泽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慢慢说，云澜慢慢听，听完后，忍不住道：“周家养我数十年，赐我衣食，教我修行。现在周家没了，我却还用着周家的剑行走江湖，被周家的名声庇佑着，这份恩情，实难报答。”
“不用当它是恩情，就是缘分吧。”周泽淡淡地说。
“嗯，是缘分。”云澜重复了一遍，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轻快了一些，“等你修炼成人了，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周泽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半晌，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以前我一心修行，只想尽快让自己强大，强大到可以像老祖宗一样庇护周家。除此之外，别无他念。现在周家没了，最想做的，是能亲手报仇。”
“你放心，这个我定会帮你。琉璃城与我也有血仇，尤其是赵臣。”云澜再一次想到香娘眼睛里插着箭的模样，手慢慢紧握成拳头。
“报仇之后，我想去到处走走看看，在我之前的二十多年岁月，我知道江湖之大，天地之美，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出去见识见识，总觉得，总会有时间的……然而现在困于这一方剑里天地，倒有些向往外面的风景了。”
“好，我带你去。”云澜对他承诺道，“我会带你去看抚仙村的金色仙杏，看琉璃城的七彩琉璃，看终年都是雾气萦绕的雾岛、从上往下看跟翡翠一样的太衍湖、还有特别有气势的白龙雪山……我还可以带你去东边的真武山庄、南边的九嶷山、北边的千刃崖。
“嗯。”周泽轻声回复。
“那些地方我还没去过，有机会我都一一带你去看。”
这次过了很久没有再回复。
云澜忍不住问：“人呢？还在吗？”
“在修行。”周泽淡淡地说。
“好吧，不打扰你了。”
结束和周泽的谈话后，云澜心情都好了很多。去过的一切地方，仿佛都有了意义。这些年周家和她已经不仅仅是有缘这么简单，羁绊都是深入到了骨髓里。
云澜抽出神识，抬起眼时，不期然正撞上江右探究的眼神。
她展颜一笑，没有说话，继续走路。
江右收回了眼神，神情倒是有些慌乱。这一路他注意到云澜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很是沉静，就忍不住盯着她的脸多看了几眼。
昏暗的烛火光线下，她的面部线条柔美如流缎。瓜子脸，红红润润的唇，单薄的眼皮，比常人略黑一些的瞳仁……本是个柔弱动人的长相，却住了个倔强的灵魂。还是个剑修，挥起剑来时，整张脸都因为坚毅的神情而显得生机勃勃。
实在是有趣。
不像王碧漪，王碧漪在柔弱文雅这条路子上是走了极致，五分颜色也装扮出了七分的娇柔温婉来。不过就是这样平日里端着的世家小姐，居然也被云澜逼得毫无形象，嚎啕大哭。
真是个妙人。
江右微微眯起眼，有些感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