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往事重来（1）
杜沁沁竟然还在嘀咕，“再怎么样，夫妻间也要有些小情趣嘛。”
路之轩连羞辱他母亲的兴致都没有了。
路之瑶露出某种虚假地笑容，“我先上楼了。”
杜沁沁笑得花一样，连连招呼女儿让她留下来，说是还学了其他的舞，让她看看。
路之瑶脸上僵硬的笑容渐渐扭曲，然后垮掉。
徐朗继续跟着杜沁沁乱扭，跳了一半突然停下来，相当反应迟钝地说，“路叔叔不回来了吗？”
戴恩在十天走后来路家找过他，那时候杜沁沁刚好回来，路之瑶下楼来迎接，戴恩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让路之瑶在十天回来之后通知一声。路之瑶看到十天他们回来之后就给她发了一条短讯，二十分钟后，戴恩就出现缠着十天要他和她一起回家。十天本来还想和路之轩说什么，回头看了陷在沙发里的路之轩一眼，以为他睡了，就跟着戴恩走了。
那时候十天微微低烧，脸上两块红晕，倒显得有精神。而十天注意到路之轩比平常更沉默，而且脸色苍白。
杜沁沁的夏威夷舞曲又换了一首。路之瑶看着她从不向她表示任何亲近的哥哥，屏着气悄悄抱起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让他更舒服一点。路之轩微微睁开眼又闭上眼继续睡。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路之轩和木年的座位竟然都空着。十天打电话过去，也都没有人接。而且总有那么几个人对着十天指指点点，甚至课堂上都有。
跟着十天到新班级的旧班长唐晓满脸怒气地教训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十天倒是有一点惊奇，平常唐晓教训人的时候都是一脸正义，这次竟然动怒了。十天甚至怀疑事情和唐晓有关，而这件事又分明和十天有关。
他们谈的话题似乎异常晦涩，用的都是隐语，声音也压得极低，偶尔能听到几个破碎的词语。漂亮的脸，异常，男生之类。
课间十天从走廊走过的时候，有特别调皮的男生问十天是不是喜欢男生。十天被他们的问题吓到，一时无从以对。所幸遇到旧时同桌赵传，赵传出面赶走那些人，相当愤怒与激动。等到那些人都走了之后，他却喘着气看着十天说，“你不是吧？”
十天瞪了他一眼，说，“神经病。”然后走开。
赵传抚胸长叹，跟上十天，“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喜欢男生。”
十天看他一眼，想着这件事荒诞至极，竟然笑出来。
赵传大踏步地跟着十天去了洗手间，自顾自地说着，“贴吧上有你和某男生的亲密照，照片做得非常好。都以假乱真了，我都没分出来，学校贴吧不是你们广播站管理着的吗？你好歹去处理一下。”
十天站在洗手台前，一下子就愣住，“管理学校网站的还有校杂志社。”
赵传还没来得及问他这句话的意思，别过头，十天已经不见了。
有人恶意在学校网站的贴吧放上了十天和某男生亲密照并置顶，文章中指名道姓说了十天的名字，甚至写了十天的班级和职务。照片中的另一个男生却无法辨认。元旦假期期间点击无数，而且因为十天的美型，照片甚至已经流传到站外开始了小范围传播。广播站站长陷入丑闻。
十天立刻去学校的网络教室，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处理了所有事情，照片和文章都已经被封。
接下来已经没有任何十天能做的事，而流言还是会疯了般不受控制。
傍晚去了广播室，打开收件箱却发现从前那些小心叠起来的情书一个也没有，来信全是在确认十天的性取向问题。戴恩抓起那些信，撕烂了，撒出去，纸片四处飘散，一时间覆盖了整个广播室，收也收不住，直到下一个流言翻腾起更多的碎片将这一次的通通藏住。
第二天，高二年级开始了新的流言。——学生会会长路之瑶声称自己和十天是男女朋友关系。
而那天晚上，在杜沁沁任性跑回家整整二十四的小时之后，路志宇并没有任何回应。
在广播站站长被爆出是性向特殊者之后，学生会会长路之瑶立刻站出来声称两人是情侣关系。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会怀疑路之瑶放出的消息的真实性。而之后，许多人亲眼看见那天傍晚十天站在路之瑶教室门口等她。
有人说他们去了初中部。
自从发生女生偷偷跑上阳台意外摔伤致死这样的恶性。事件后，阳台就被列为禁地，可是还是有学生会跑上去，学校干脆在楼梯口用桌椅堆砌成了一面墙堵在那里，可是早已经又聪明的学生弄出了隐形的洞，不是肥胖的话都还可以钻进去。
那个人就是在这里死去的。头破血流，惨不忍睹。路之瑶那天在殡仪馆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晕厥之后，被送去医院补充葡萄糖，之后回到家里看到了査菱死前让快递公司送过来的圣诞礼物和贺卡。
一件温暖厚实的大衣。査菱说，我们小瑶每天都要暖暖的笑着。路之瑶却一次也没有敢穿过那件大衣，她怕自己承受不起。她像珍宝一样藏着那件外套，却又害怕自己忘记，于是把它放在衣橱里最显眼的位置。之后却被十天拆了钮扣缝在了付小帅送的考拉上，当做眼睛。
那个叫十天的人，轻易便抓住了路之瑶的要害。他毫不犹豫地选中了那个考拉和那件大衣，他选中的时候看上去表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路之瑶心里有多惊奇。
路之瑶再次踩上那个天台，那些回忆和悲伤瞬间侵袭，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十天牵起她的手，带她剥离。
十天问，“为什么？”
没有恶意却也不能算温和。
“什么为什么？”路之瑶十天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意识到当这个人不对别人温柔时有多恐怖。
他原谅，并不代表他不愤怒。
“为什么要说谎？我们明明不是那样的关系。”
“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明明是为我做了牺牲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十天他看着路之瑶，脸上没有表情，瞳孔却明显在放大。
“十天，做你的女朋友对我来说不是牺牲，是渴求。”她从远处钟楼收回视线，看着十天认真地说。
“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是用了力气的。你知道我是认真，为什么要着带过。”
而十天，无言以对。
路之瑶看着十天，脸上某种固执的神情，她突然就踮起脚，轻轻吻上十天的唇。
十天愣在那里看着她，没有任何回应。路之瑶渐渐绝望，几乎流泪。
下一秒十天却抱住她，深深吻上来。细致而温柔。认真的，不是带过。
路之瑶和十天一起坐在天台，总觉得耳朵里轰隆隆，像是耳鸣。明明有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可是却还是能感觉到幸福。
十天握住她的手并没有打算松开，他说，“路呢？”
“恩？”路之瑶像是从恍惚中醒过来，“哥和你一起回来之后一直高烧。”
十天迟疑了一下，“他知道贴吧的事情吗？”
“恩。”路之瑶轻轻点头。
她像是灵魂出窍般看着钟楼，“十天？”
“恩？”
“是哥说我应该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的女朋友。”她撑着下巴的手不自主地绕头发，别过头看十天。
十天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拖拖拉拉很久之后，路之瑶已经不看他，他突然慢悠悠地蹦出一个“恩”字，像是刚刚恢复意识。
晚上十天在路之瑶教室门口等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班主任一直在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贴吧的那件事竟然连老师们都知道，而且分明把十天当作了特殊性向者。路之瑶忽略掉所有人的眼光，拿着包走出去牵起十天的手。
她的班主任明明已经走在他们前面，却又跑回来指着他们牵着的手，惊诧地说：“你们在恋爱啊？”
路之瑶故作甜蜜地笑，“老师要祝福我们啊。”
老头子抱着大堆教科书，一下子思维紊乱，他以为站在十天身边的应该是个帅气美型的男生的。竟然忘了学校禁止早恋，对十天他们说，“要长久啊。”然后就一脸迷惑地走了。
在场的同学先前明明是在怀疑十天他们是在做戏，突然就开始嫉妒十天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早恋。
若是不曾亲眼所见，十天完全不能想象路之轩在这两天竟然瘦削到这样的程度。十天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睡，睡梦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紧皱着眉头。十天看着他几乎心碎，轻轻将手指放在他的眉心。十天还没有做什么，路之轩就敏锐地醒来，看到十天后，温和地笑。
路之轩他先是为了找出走的十天在暴雨里横冲直撞了几个小时，接着是跟着十天在冬夜跳进冰凉的池塘，没有军大衣，就穿着身上冰凉而潮湿的衣服走回去，然后还要脱掉衣服蹲在火炉旁等着十天洗完热水澡。他要处理连城，处理木年，面对十天，生病了还要记得要让非常喜欢的妹妹成为他非常喜欢十天的女朋友。
他不能任性，不能冲动，不能不知所措。他甚至要在别人都因为乱七八糟麻烦的事忽略了路志宇的时候，警觉他的爸爸还没有回来。
他其实应该崩溃的，而不是生病或皱眉。
身上白色丝绸睡衣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路之瑶拿来有杜沁沁热爱的玫瑰香气的另一套同款睡衣。十天扶他起来，帮他脱掉粘腻在身上湿漉漉的睡衣，路之轩笑说我还没有那么虚弱，起身拿着干净睡衣去浴室，十天碰到他的胸膛，被烫到手。
杜沁沁煮了玫瑰百合粥，路之轩却一点也没有动，放在床头已经冷掉。十天蹙眉，然后想到了什么，匆匆跑出去。
路之轩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十天正好端着一碗橘子罐头走过来。再三强调橘子罐头很好喝之后，十天又匆匆跑出去。拿着毛巾和吹风机回来的时候，注意到盛橘子罐头的晚放在床头的晚已经是空的。十天偷笑，然后拉起埋在被窝里的路之轩，用毛巾包住他的头，抱在怀里一阵吹。吹完之后还抓着路之轩竖起来头发说真香。
路之轩翻过身把十天摁在床上，拿着吹风机对着他头发猛吹。
路之瑶端着水和药片走进来，看到这惊人的景象之后，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把被子丢出去，说，“你不是高烧还两天没吃东西吗？是不是该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等到十天抬起头，她才发现他俩头发都是“林立”。逼着路之轩喝完药，直接揉着他那乱糟糟的头发直接塞进被子里，然后拿起丢在地上的毛巾和电吹风拉着十天出去了。
路之轩看着他们走出去，然后侧过头天花板。
有人拍下了十天和路之瑶在阳台上接吻的照片，在贴吧里流传。他们甚至找到了之前十佳歌手大赛时十天给路之瑶献花的照片，有校报记者那时候拍了下来，一直保存着来着。
于是有人说，十天和路之瑶的关系大概那时候就确立，所谓十天是特殊性向者的传闻不过是乌龙事件。事件一点一点被美化，从丑闻跳到绯闻，甚至让你的班主任祝你的高中恋情长久也成了可能事件。
明显十天和路之瑶被跟踪了。十天于是匆匆赶去找路之瑶，却得知拍照的人是徐朗。众人商定了内容之后，由戴恩在论坛上用新ID贴到论坛上，同时利用她的管理员身份精华并置顶。
“对不起，没有让你知道。”路之瑶说，“因为我没有把握让你接受我，所以计划是我偷吻你，徐朗来拍。”
沉默。
“十天，我们以为这样可以不那么糟糕。”
“我知道。”十天用脚在地上蹭来蹭去，说，“我就是想知道这是不是又是路让你们这么做。”
“恩。他明明在高烧。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把事情都告诉了他。”路之瑶喘口气，“哥那几晚大概都没睡。”
“累坏了吧。”十天灵魂出窍般看着远方，“你跟他说让他快点回来上课，我暂时不去看他了。”
然后兀自往前走。
“快不了。哥是肺炎，要静养。”路之瑶在身后说，“你有时间的话，还是来吧。”
十天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原本打算任性一回，不去找他了。第二天路之瑶跑过来说路之轩扬言要喝鸽子汤补补，结果十天就很没种地声称去保护路小灰去了路家。
十天固执地不和路之轩说话，躺在沙发上逗路小灰，看天花板。路之轩也不说什么，只是拿着本书在他身边翻，不停地咳嗽着，咳得十天心烦意乱，终究耐不住，去给他找药。
路之轩虽然精神很好，却瘦了很多。可是他的消瘦看上去却不是十天的那种柔弱，而是精明。他的眼睛明亮得可怕。
路志宇在杜沁沁回来两个星期之后终于出现在路家客厅，即使杜沁沁声称路志宇因为紧急事件从三亚直接转去工作的地方，像路之轩这样的聪明孩子终究还是能觉察出端倪。
比如，从几年前开始路志宇在家就只睡书房。比如，路志宇站在客厅和杜沁沁眼神交汇时一瞬间的阻滞。比如，他们不吵架，甚至不交谈。比如，杜沁沁的笑好像太多了，像是掩饰眼泪似的。
学生会要年终总结，一大堆报告要整理；学校要期末考，一大堆书要看；而且有了新男朋友十天。路之瑶每天匆匆出门，晚上回来之后又立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忙着她神秘的新作品，完全没有时间注意那些渐渐发酵的不好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