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突围(2)
这个夏天善意大发,竟然很温和,温度以缓慢地速度一点点上升,最后猛一睁开眼真看到了夏天从窗户外蔓延进来,挡不住的绿意。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夏天竟然没有缠人的雷阵雨,乖巧的很,从不在天即将黑透时忽然发脾气,随随便便就是一场风暴。连夏天都变了。
暑假中居委会有人来要走了保存在戴恩这边的散打师傅家的钥匙,说是散打师傅遗嘱上把那栋房子留给了什么人。一个月后快开学时居委会那边又有人过来找十天,跟他提出让他照看使用散打师傅的那栋房子。来人说之前拿走钥匙的是散打师傅的侄子,老人把使用权给了他,产权却声明是他女儿,他说如果二十年后他女儿依旧拒绝接受或者根本没能找到他女儿,那么这栋房子就要被改造为幼儿园,此外还有类似榕树不能砍坟墓不许移之类的琐碎要求。那份遗书是送老人回来的那些人一并送到居委会的,被人忘了,夏天开始整理文档时又被翻出来,居委会的人找到了那个男人,那人来了之后拿走了钥匙,可是破房子翻修要一笔钱,院子里坟墓不搬又没有人租,到终了这房子二十年后还要给别人,那男人权衡许久之后认为自己没有占到便宜,把钥匙又送回来了。居委会的人拿着钥匙也不知道做什么,就来找十天了。
十天当下接过钥匙,和顾若沐商量了一下把后碎玻璃全换掉了,其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常常带着戴恩去除草打扫房子。
学期真正开始的时候,十天离开了路家,住了回去,也没给理由,就说想回去了。杜沁沁和路志宇处于尴尬地境地,自然不好挽留。路之瑶也没有说什么,她看上去好像有点害怕十天。
高三生有选择晚自修场所的特权,十天常常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拿着教科书来路家,和路之瑶一起待在书房看书,稍晚了再回家。没到星期六的下午,会有半天假期,十天会带着路之瑶去做复健,没看出什么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即使不能时时刻刻在身边,十天对路之瑶的照顾依旧无微不至,可是他实际是怎么想的却让人猜不透。很偶尔的时候,我是指那种不经意的时刻,他看路之瑶的眼神分明是厌恶。
十天在这最后一个学年,异常忙碌异常优秀,他把大把发呆的时间全部用来做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比如学习,比如考试,还有偶尔去一家刚开不久的寿司店里吃寿司芥末以及喝清酒。
那家寿司店,路之轩也常去,木年偶尔跟过去,却总是在嫌弃他们家的芥末,老板是个好相处的人,常常好兴致地跟他舌战。
班主任常常欣慰十天终于被逼出来了,总算没浪费了天生的才能,不负他望成为了资优生。
十天他总是一个人匆匆忙忙,但不会晕头转向。
徐朗很合理地升上了这所学校的高中部,现在和十天戴恩同一个校区上课。他和戴恩常常在休息时去粘着十天,可是高中部的建筑与初中部不同,这里没有天台,独处的场地很少。有体育课时,路之轩和木年会加入他们,五个人一起坐在跑道旁七彩的看台上,坐成一排,谈笑风生,常常是嗜睡的木年伏在你或他的背上就睡着了,于是他人都沉默,安静地坐着,简直风景。
红朵开学时来找过十天一次,无非是打个招呼,告诉十天她也到这个学校来了。十天没话找话,问她为什么选择了这所学校。她回答轻松,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升学率高离家又近。
没有为了谁也不是因为什么坎坷,所谓生活,平淡无奇。
这之后忙忙碌碌,又不同用一栋教学楼,也不能常见到。
圣诞节时,连城兄妹回来了一趟。十天收到连城的短信之后,立刻就拿给身旁翻着一本圣经的路之轩看了。连城邀他出去见面,就在ORANGE.早就离开的人不知道,旧地已经天翻地覆物是人非。现在只有路之瑶参加聚会时才会去ORANGE,巧的是路之瑶不常出门也不常参加聚会,ORANGE也就很久没去。可是连城不知道。
老板娘看到十天走进门时吃了一惊,怪他长时间不来,又笑他许久不见长大了,脸部线条更坚毅了,虽然还是秀气好看的脸,但是多了些男子气概。
十天笑着搭她的话,说高三不比常日,事忙。老板娘本来就是识趣的人,也不追问。
连城倒是彬彬有礼,穿着柔软的毛衣和温暖的皮靴,礼貌地打招呼。可是他还是没能带来什么好事,在这锅即将沸腾的汤里搅了两搅。他装作不经意,故意透露给十天消息,告诉十天当时把十天和他的争议照放到学校网站上的是戴恩。学校网站由广播部学生会以及校报社三方联合管理,戴恩是网站的版主,捧红一个争议帖不是什么难事。
他提到争议照那件事表情竟然也有些尴尬。
他们兄妹很快就走了,回来的目的没同众人讲,估计接下来肯定是去了木老爷子的墓地之后才走的。大概是两人故地重游,突然生出兴致,因此找来十天,生点事。
他们成功了,十天真的生气了。
十天没有去路家,给路之轩发了一条短讯之后直接回家了,今天学校里有圣诞晚会,高一高二以班级为单位自主组织,戴恩虽然不参加可是放学后和徐朗一起带着照相机出去了,没有立刻回来。十天打开电视播放DVD机中现有的影片,是《多拉A梦》,戴恩换一个片子的周期倒也挺长。十天于是下楼帮顾若沐照顾水果店,顾若沐回家煮好晚饭后过来喊十天回家吃饭,单留一个新聘请的外地女孩子学着摆水果篮子,她现在就睡在店后面戴恩的妈妈曾经水果的屋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无所畏惧,自在快乐。顾若沐对于不能让她和大家一起吃饭很抱歉,可是店里总不能没人,就让她留在那儿了。
戴恩竟然在十天不知道的状况下已经回了家,正在把厨房里的饭菜往外端,十青例行公事般在看报纸。这个老头子固执地把报纸当做武器来拒绝和人尤其是和家人的交流。
十天吃着饭对戴恩提出,“小恩,吃完饭一起去散步吧。”
顾若沐在他走之前通知说,“明天早上五点半有人来送水果。”
十天最近养成了坏习惯,次数不算多的傍晚出去散步时,除了去散打师傅的房子打扫,偶尔也会去公园,那里有练太极拳的老头,虽然多是健身的,但也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十天会和他们无伤大雅地来上几招,虽然不会受伤,但体力消耗太大。
散打师傅的院子那扇铁门十天没有给他换,只是去买了一桶绿漆和戴恩在放月假的时候抽时间过来把门漆成了绿色。戴恩不顾十天阻止,跑去买了爬山虎种在墙角,十天笑说这样一来等到爬山虎爬满整面院墙,更像鬼屋,又没有人住,也就更没有人敢来了,戴恩说没人来也挺好,到时候我就住进来。十天却不甘愿,给院子里的银杏喷洒了花粉,期待到秋天果实成熟能吸引玩闹的孩童。
十天推开那扇绿色铁门,跟着穿过院子,转到客厅门后开了灯,然后掀开沙发上的白布坐了上去。戴恩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里,摸了摸门口没遮上布的衣架,指尖厚厚的灰,嫌弃的皱起眉头。
“也不过两三个星期没来,怎么又脏成这个样子呢?”戴恩说着就去拿抹布。
“小恩啊。”十天喊住她,“连城回来了?”
戴恩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做了什么吗?”
“没有,今天下午我去和他见面了。”
“这种人有什么好见的?”戴恩一甩抹布,开始打扫。
“他是哪种人,我不能见?”十天凛冽,“你又是哪种人,要背叛我?”
“哥,我没有。”
无动于衷。
“你知道我没有,别人被撞断了腿还是死掉了都无所谓,可是我怎么可能背叛你?”
“别说得那么堂皇,听着恶心。”他眼神中的绝情简直令人心寒,“连城怎么会把那件事交给你做?他找你的,还是你自己早上门的?”
“是我找他的。”戴恩倔强,“可是那不是背叛,不是背叛。”
“你是得了什么好处,连你亲爱的哥哥也不管了?说来听听。”
戴恩咬着嘴唇倔强地抬头看着他,却无法辩解。事实上她也没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她就是认为连城拍了那些照片肯定是要做坏事的,他有底照坏事就会源源不断,所以她去找了连城,用她的出卖换底片,事实上放在学校网站上也是她想的方式,她认为这最多招来精神折磨,身体还是安全的。平心而论,她其实算是有先见之明,可是这样的理由能说服谁,谁去管那些没有发生的连城有可能的对十天的攻击,事实上连城用那些照片只攻击了十天一次,而那一次,戴恩是主谋。
其实戴恩确实不无辜,她有私心,她讨厌意见箱里的那些折成爱心或者什么形状的信件讨厌那些礼物,要是人人都认为十天喜欢男生,她就不用担心十天身边有女生,那么事情也没那么坏,算是有利有弊。
可是她的小私心毁了一切。
因为她造成的争议照那件事,路之瑶才会站出来成为十天的女友,接着她看到浴室里的场景是才会崩溃逃跑,十天跑出去追她,也就直接造成了她接下来被车撞到,撞伤的程度不多不少,刚好没死而且残废。冗长的折磨。
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其实可以归罪于戴恩。
十天撑着沙发站起来,他太用力,沙发后退了几寸。他站起来往门外走,说,“我收回之前说的那句话。”
戴恩迷惑。
十天冷冷看她一眼,“你真的不是善类。”
十天最近好像不是那么会原谅人了,比如说他憎恶连城,又比如他怪罪戴恩。
我们的戴恩一个人站在空荡荡满是灰尘的客厅,没有辩白的台词,很苍白。她早就说过自己曾经不善良,说她一直善良的那个人是十天,可惜的是,他认为现在的戴恩依旧不善良,他两次都错了。
十天一个人回到家时,顾若沐正在客厅里看肥皂剧,看到只有十天回来,于是问戴恩在哪。十天随口胡诌说是她在楼下豆花摊遇到熟人陪人喝豆花了。等到戴恩回来,顾若沐问他是否是在楼下豆花摊与人聊天,她倒也回答是。
隔天戴恩去找徐朗,她说,“我总算遭报应了。”
徐朗悠然地让她坐下来一起喝茶吃饼干,他说,“没事,时间一长你肯定就被原谅了。哪能记一辈子啊?”
也是,哪能都记一辈子呢?
可是徐朗还是很好心地为了戴恩在课间去十天班上找十天了,他说,“你要是把原谅戴恩的日子提前到今天,我就可以为你办三件事,违背仁义道德也没事。”
十天很没兴致地看他一眼,“我哪次拜托你办事时被你拒绝过?”
“也是。”徐朗说,然后他就一个人待在那里抑郁了。
木年在旁骨溜着眼珠,饶有趣味地问,“戴恩做什么了啊?”
“不是什么好事。”路之轩翻着圣经,突然冒出一句。
木年嗤之以鼻,“废话。”
隐蔽的话题果真是应该到隐蔽的地方说啊,但是偶尔也是可以有例外的,比如说你想让什么人听到的时候你就可以在他们面前故意涉及敏感话题,而且还可以弄得有点神秘性,比如像徐朗这样,激发当事人好奇心。
徐朗跳下窗台,匆匆往外走,“快上课了,我要赶紧走了。”
木年跟着出去。
于是戴恩在学校网站上放争议照的事木年知道了,路之轩也知道了。可是路之轩不是木年告诉的,木年回来之后兴致勃勃地预备在课上就告诉路之轩这个对他来说不大不小但很有趣的新闻时,路之轩把他的头转过去说我知道了。十天告诉他的,木年出去之后,他就把那件事和路之轩说了,连城在ORANGE怎么告诉他的也说了。
我们之间,要什么秘密呢?
木年没趣,心不在焉地听课。下课后他转告了徐朗的话,“徐朗问下午的体育课还要不要一起去看台。”
他只收到了两个白眼。
到下午的时候,五个人还是都去了看台,大概是人人都觉得如果自己不去会显得小家子气。十天三人与戴恩两人在看台下撞见,此情此景简直两军对阵。最后都在看台上坐好,木年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受人胁迫。
“没有受胁迫。”她说,“是我主动去找连城的。”
“那天晚上出事之后,我就去了,其实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打算,就是想做点什么,最好是能把连城搞垮的,比如说躲在门后背后给他之类的。搜他房间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照片和存储卡,想拿走时连城洗完澡出来了,我哪打得过他啊,电光火石之间就想到了跟他做交易。我想说与其让他拿着存储卡任他长期宰割不如主动出击,提出了那个交易,做了坏事拿来了存储卡。而且由我主刀方便控制局势啊。但是好像做了蠢事了。”
徐朗和路之轩表示理解与赞同,十天理解不赞同,木年根本理解不了。路之轩嘲笑木年他没有长远眼光。
“你哪里控制得了局势?”十天说。
戴恩点燃了导火线,事情顺势发展,结果到了今天十天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而且还有人不断往里面填土,就快抑郁致死了。
问题没能好好解决,戴恩和十天一直僵持,顾若沐也察觉了,想干涉但没能成功。可十天还是会和戴恩一起去散打师傅的院子拔草。
次年二月时,也就是刚过年后,木年去了趟上海,抱着新概念作文的一等奖回来了,用来弥补他学业上的不足。他之前预赛时小说散文诗歌寓言故事之类写了六篇稿子寄了过去,势在必得,他其实顺带给十天寄了一篇过去,凑成七篇,他的幸运数字。可是十天没能去的成上海。
事实上,十天也没他那么需要那张薄纸。
十天有时候经过那些橱窗,看到玻璃后自己的照片,其实也会晃神。照片旁写着的头衔是广播站站长,告示栏那边一模成绩的名次十天的名字在第一排,考试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成绩上不了第一学府,倒也能去很不错的大学。很久之前,其实严格来说也没有那么久远,刚进入高中路过这一排橱窗,看到前人照片上耀眼的笑容时,十天还不知道自己会那么不碌碌无为地出尽风头。
三月份时传达室给了十天的班主任一封大号牛皮纸信件,班主任把它给十天,拆开来竟然是一本旧萌芽,夹着一张入围奖奖状,上面写着什么第九十九名,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没有任何帮助,十天把薄薄的奖状又夹紧那本旧杂志里,随手丢在了一边。木年看着十天苦恼的样子笑得龇牙咧嘴。后来那本旧杂志被人拿去看,辗转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最后好不容易那本被弄得皱皱的杂志又到了十天手上,那张薄薄的奖状却不见了。
高考前一天是考前假期,校园里乃至小镇上到处播放着《真心英雄》和《阳光总在风雨后》,悲壮无比,俨然一场灾难,生死战场。这其实算不上什么什么风雨,说实在点,只是一场考试。
考完之后,十青第一次提到了志愿的事,十天没说什么。之后成绩公布,没有惊喜也不糟糕,只能说是正常发挥。班主任第一次把十天带到他家里,预备跟他进一步讨论之前向他推荐的高校和专业选择问题,十天只是听着他讲,始终没明确表态。到了填志愿那天早上,十天吃过早饭之后,一个人去了。木年自然去了上海,他缠着十天问他要去哪里并且游说他也去上海。被十天抢白,“我告诉去哪所学校你也跟过去?”
“跟不了。”木年诚实。
十天果断封锁消息,“那就没有必要告诉你了。”
回去的路上,十天没去寿司店,他往反方向去了ORANGE,也没去二楼,就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膝盖一阵一阵地刺痛,往外看,天果真阴了就要下雨。这膝盖上的老毛病也算真的落下了。
木年去了上海,路之轩去了北京,人人都以为十天会选个靠近家乡的城市,像班主任说的去南京或者上海之类的,可是十天填志愿时动了手脚,大反转去了西安。别人谈论的时候,十天半认真地听了,去上海,北京,大连,武汉,天津,兰州哪儿的都有,实际上有没有人去西安十天不知道,总之他没有听说。
夏天一过他就会走,带着膝盖的伤痛一个人走。他丢弃了散打师傅的房子,没有义务替人看房子二十年,二十年间师傅的女儿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丢弃了许多人,其中有路之瑶,被丢弃得最彻底。完全不打算再管了。
他起身跟老板娘道别,出门去了路家。不说一声就走倒像是潜逃,十天觉得他得跟路之瑶把他填志愿的状况跟她说明一下。
路之瑶正在路之轩让给十天的那间房里等十天,都一年了,她也没允许路之轩搬回来住。
十天一通知的口气说,“我报了西安的大学。”
“好远啊。”路之瑶感慨。
“是挺远来着。”十天认同。
“为什么会想西安呢?那么远。”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想去。”
沉默。
路之瑶突然拿起桌上的花瓶丢向十天,“十天,你想躲着我是不是?”
花瓶丢得不够准,撞上了书架后又掉在了地上,最后碎片落在十天脚边。
“我告诉你哦,你不管怎么跑,我都能追到你。不就是西安么,坐个火车就能到。你要是去了巴黎左岸之类的,我就坐飞机去。你就算是躲到地狱去,我也跟过去。”路之瑶不紧不慢,表情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但怎么看都有点面目狰狞。
“随便你。”十天用脚拨了拨陶瓷碎片,将它们归拢在一旁,然后走了出去。
戴恩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十天讨厌自己,这样子下去十天也许还能正常生活,可是她会死掉。她好不容易等他把志愿填好,终于可以来跟十天谈谈要不要继续讨厌她的问题,迫不及待地去了学校找十天,可是十天不在学校,有人说十天很早就来又早早地走了,志愿填得好像有些问题,班主任也在找他来着。她于是去找路之轩和木年,可是他们和一帮人出去了。戴恩想起来路之瑶,于是去路家找。路之轩去填志愿时没让杜沁沁跟着,杜沁沁这会子自己去了学校,不在家。
戴恩在一楼转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人后,爬上了二楼。路之瑶房间里没人,路之轩的房里有响动,戴恩于是走过去推开了路之轩的门。
房间里有白色陶瓷碎片,十天不在,路之瑶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轮椅在她身后。而远处的十天早已消失,她不过是望着而已。
戴恩吃惊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路之瑶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站着戴恩吓得脸色苍白,然后迅速镇定,低声说,“不要说出去。”
戴恩冷笑,“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戴恩说着轻轻关上门,转身下楼。
路之瑶虽然不至于残疾,可是下身也不能算灵敏,她迅速坐上轮椅,轮椅经过花瓶碎片时,扎破了车轮,失去了平衡,路之瑶从轮椅上摔下来,碎片刺进了手腕,路之瑶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追着戴恩出了房间,“小恩,不要说出去。”
戴恩站在楼梯口回过头一看,路之瑶已经在走廊上,距自己两米之遥。她轻轻说了声做梦,也不理会她,继续往前走。
路之瑶竭尽全力也追不上她,干脆扑到,抓住她的脚腕,戴恩刚刚抬起脚准备下楼,一下子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二十六层阶梯,一层一层,每一层一次撞击,胸腔一阵一阵冲击,像是要粉身碎骨。
戴恩躺在楼梯下,动弹不得,只剩双眼可以自如地看着血液从路之瑶的手腕汩汩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