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
在开酒吧的三年里,我曾经无数次对人说起这句话,用一种略带炫耀的口吻。
那时候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对这些故事感到厌倦,这说明我长大了还是衰老了?谁知道!
最后一箱东西搬进了后备箱,董立、冯哲和范波拍拍身上的灰坐到了车里,准备帮我将清出的货物送回家。
蓝色富康在我面前卷起一片尘烟后扬长而去,我转过身独自走向屋里。
屋门前横七竖八地散乱着一堆铁皮、电线和灯泡——曾经夜夜闪烁在屋顶上的霓虹灯,如今灰头土脸地躺在那儿,像是破败不堪的尸体。
我抬脚从它们身上轻轻地跨过,推开了店门,刚刚踏进店堂便踢到了一只空酒瓶。它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和另一只空瓶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满屋都是东倒西歪的桌椅,满地都是烟头、酒瓶和纸屑——自从决定将酒吧盘出,我和董立、范波、冯哲叫来了所有能想到的熟人,接连几天在这里彻夜痛饮狂欢,仿佛为了让这个小小的空间能够永远记得,有这样一群人,曾经这样地存在过。
但总归,还是要散的!
我望着屋里的一片狼籍发了一会儿呆,抄起屋角的扫把,开始一点一点地清理地上的垃圾。
夕阳的余晖透过门上的格子玻璃斜斜地照进来,店堂里很安静,只有扫把摩擦地面发出的“沙沙”声。
一个空可乐罐子忽然被扫到,骨碌碌地径自向前滚去,直到被屋角里一张桌子的腿挡住了去路,才无可奈何地停了下来。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张桌子,那个熟悉的角落。一些细小的声音渐渐地从记忆深处跳出,不停地在耳畔回旋。
乐队演奏的声音、美酒倒进杯中的声音、玻璃杯相撞的声音、打火机被点燃的声音、男人们高谈阔论的声音、姑娘们娇笑的声音……
一个女孩子的话音无比清晰地穿越了所有嘈杂的背景音,如天籁般在整个店堂里回响:“那,我想要他陪我,可以吗?”
我被回忆的巨浪掀翻在沙滩上,挣扎着想要逃远,而那个萦绕不去的声音却像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终于将我拉进往事的海洋里,拉回了去年七月——那个躁动不安的炎炎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