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一夜无话,但早晨爬起来我们说了一些话。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我俩商量好的我去求亲。
本来,我们就是从同一个地方几乎同时出发。
不过就是她先到了家。
翠琴嫂子当然不知道我已经跟小雨接触了,还不止一次。我到运生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
翠琴嫂子一见着我就说:“明义,还是小雨会掐算,她说你今天准来。我还不信呢,你还真就来了。过年时我看你对小雨有意思,现在我明白了。小雨也观察着你呢,敢情你们俩心有灵犀。明义,快进屋去吧,小雨也在。”
我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这一种羞涩让运生也误会了。我迈着大姑娘一样的脚步蹑手蹑脚进屋,脸通红通红的。
运生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点划着我:“你这个小子,咋还脸红了?我们等你老半天了。我就说你不能来,要来早就该来了。可这个小雨就断定,你肯定来。他说你上回从这儿走的时候,说好了今儿个准来。你说了吗?我咋没记着呢?你嫂子也没记着。就是你婶子说你,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我就支吾着,他就张罗吃饭。
客厅里很快放上了桌子。翠琴嫂子和小雨忙着往上端菜,立马就摆满了一大桌子。
我们四个人坐下来,运生示意老人和孩子都已经睡觉。运生这么示意,是叫我有啥话尽管说。我的脸通通红红的,一个劲儿地燃烧。
小雨剜了我一眼,脸也红了。赶忙低下头吃饭。
翠琴嫂子笑着说:“都家里人,也不用害臊。明义,过年时你说的事儿今儿个才顾得上跟小雨说,小雨没意见。小雨感冒了,跑到市里去瞧病。你说一个小学同学她还联系上了,今儿个回来精神就不一样。人是怕孤独。小雨虽说是又回了老家,可她在老家只念了三年书。就她的那点儿同学,一共三十来人儿。你说巧不巧?”这个女人,么么叨叨的,着三不着两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糊涂。或者
我想到自己刚刚跟小雨肌肤相亲,坐下来还骗他们。心里这叫个不得劲儿。
你说,这年头谁傻呀?人家就不会来个广泛点儿的联系?都怪小雨心太急,要依着我咋也得缓一缓。我浑身都像是掉进了谷堆里,没有一处不刺痒。
你说,人家古代人还都讲究个不欺暗室呢。我这又算什么?
但是。人家古代人还一见面就私通呢,这又不算啥吧。
胡思乱想就忍不住又看一眼小雨,小雨一笑。我的脸就又红了。
刚把烧退下来,咋还又红了呢?这不是挂了像吗?
小雨就说:“姐夫,看看这个吴明义,咋还跟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脸红,动不动就脸红。你说,吴明义,你脸红啥?是不是做了啥亏心事就不好意思了?还是个科长呢,咋比我还面矮?”
哪有这么说话的,稍微动点脑筋就能寻思出这话里面的内涵。我赶紧看一眼运生,又看一眼翠琴嫂子。这俩人都忙着夹菜。于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倒是真有点儿不敢看她,心说还是快点儿发挥自己的强项吧。
我举起一杯酒,先敬了翠琴嫂子:“谢谢你嫂子。小雨。”小雨说:“你敬你的吧,别管我。她是我姐。”我就先干为敬了。
翠琴嫂子说:“明义,你也忒实诚了,哪能一口就干了?这可是白酒,有二两呢!”
小雨接过来说:“吴明义就是爱逞能!”
她们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用酒领领道,脑子就好使唤,也不会迷路了。我明白这很关键,不管成与不成,都得好好给这两口子打打溜须。
张运生跟我碰了一杯,他看着我,算是教诲吧。他说:“明义,小时候我老实,你不老实。长大了呢你又老实了。我不是说老实人不好,我是说你老实也得有老实的办法。就说你们领导,一块出去这么多次,还拿不住他?一年不说出好几次国,就是出一次,只要他有,你就能拿住他的把柄。你得把他跟你捆绑在一块儿。就像红楼梦里的贾史薛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赶忙对运生解释,当然不是为了标榜自己。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说:“真想拿他的脉,那还拿不住?就说出国,哪回我都看着人家往他手里塞信封,就那个厚度我就知道少不了一万块。反正不给我,说是让他随便买点儿东西。你说我们俩连上厕所都在一块,我还能拿不住他的脉?人家给他钱都没办法私下里给,我还能拿不住他的脉?运生你的意思我懂,但是我不能这么干。”说完后我就夹了一口菜。小雨看着我,听不懂我说的是啥意思。
小雨:“吴明义,你不是还当科长呢吗?还有姐夫,好像你也为吴明义抱不平呢。他一个科长当得好好的,你们俩咋还议论起他们领导了呢?这么地可不好。”
运生说:“科长跟科长不是一回事儿。”
小雨就说:“就是一回事儿。我们那儿的税务局,科长都是轮换着当。反正这个科是科,那个科也是科。哪能不一样呢?吴明义,我姐夫不懂得机关里的事儿,就以为不是一回事儿。你可不能因此跟你们领导闹什么别扭,更不能琢磨你们领导。你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你这个科长就是你们领导直接提拔的。哪个科不是科呀,科室跟科室还能有啥区别?你说,你换的这个科跟你原来的科相比,是不是一回事儿?”
我回答她说:“我们局不是税务局。”
小雨接着说:“啥局都一样,你们局有啥特殊的?也就是医院里科室分得那么清楚,人家那是专业科室,玩的是技术。还有老师。其实就是老师,这个教研组和那个教研组也没有那么大区别。”
我因为肚子里有酒,就忘了得装一装了。我训斥她说:“你懂什么,你在机关里干过?”小雨就冷冷地一笑。
这是“初次”正式见面呀,哪能这样呢?
小雨看着我:“吴明义,你别把个机关弄得那么神秘,我又不是没呆过。我们林场也挺大的呢,我在办公室还不知道这点儿事?”
翠琴嫂子就接过来说:“你们林场都倒闭了,你还吹啥牛呀?你咋不回你那个林场办公室里上班去呀?你能耐还用得着托你姐夫去个小煤窑里当会计?”
小雨就生了气:“姐!哪头大哪头小呀,你咋向着吴明义呢?”
我就对小雨做了个鬼脸,运生看见了。
运生说:“小雨,不喝酒就快点儿吃。头一回跟明义在一个桌上吃饭,就没点儿斯文劲儿。你说翠琴你,啥争论头。我还能不知道明义是咋回事儿?你们俩都没去过他的单位,哪能知道他现在受的委屈!要不是这,他还能泡病号?明义干工作可老上心了,要不然也不能直接就提正科长。信息科算什么东西,可有可无的。”
小雨就接过来:“没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快拉倒吧!将来是信息社会,我看正是吴明义大展宏图的地方。你老了,落伍了。你哪儿懂这个。还有你,吴明义,赶紧回去上班。你都不知道下岗会有多苦,还有心思泡病号呢!”
我挠挠脑袋,没再搭茬。
这个阶段我一心巴火要挣大钱,小雨的话怎么能听进耳朵?我心想这丫头思想真够保守的,还想着她那个破办公室呢!
小雨看我不吱声,就和好地给我夹了一口菜。翠琴嫂子一张脸就笑得像朵花:“你说说小雨,还挺会办事儿,知道咋往回圆呢!明义你别跟她生气,她就上了两年班。”
我接过话茬:“就是。小雨,你上两年班还能赶上我这上了十年的?单位里啥没见过呀。你这就是新鲜劲儿没过,才总是这么念念不忘。假如你也上了这么多年班,估计你就不会这么说话了。”
小雨没答话,撂下筷子说:“我吃饱了。”就站起来要回屋。我欲言又止,心说扯这些淡干啥,好好的一顿饭还让人家不高兴。顺着小姑奶奶说就是了,也没啥原则问题。运生示意我别管她,拉着我继续喝酒。翠琴嫂子略坐了一小会儿,也以吃饱了为由跟了过去。
我就跟运生设想以后该咋干。运生听得多说得少,但看起来他还是很感兴趣。我的事业也关系着他小姨子的将来。
运生最后就总结说:“明义,我只是个建议。你还是多少跟小雨商量商量,毕竟将来你们俩要在一块过日子。也不能只看待遇,待遇都是活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按说咱们俩是同学,我都没资格说你。谁让我是你姐夫呢?男人要负责,就总得寻思。小雨就是口直心快,没受过屈,你还得多包涵。她没啥心眼,对人都是一根肠子,可能思想没有你成熟。你自己做决定。不管你咋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很多事儿没做之前还真不知道是个对错。就说长征吧,那要是没有长征,共产党能那么有主意?这个事儿嘛全都有两面性,咱们俩还是喝酒吧。”
我对运生说:“小雨没生气吧?她咋就吃了这么几口?”
我寻思这句话说得声音也不高呀,小雨就冲出来了:“我生气了,又咋的?”完了她自己撑不住乐了。
气氛一下子放松起来,小雨就坐在了我身边。
我浑身又像是长满了刺,小雨往我身边一坐我就有感觉。这还有运生在呢。我脑门子开始出汗。一个劲儿出汗。
因为,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报告这俩人我们其实早就很熟了。我好歹还算个文化人,文化人哪儿有这么处事的?
小雨就给我递纸巾。
我一想到昨天的事儿脑门子就出汗,根本就控制不住。
我心想这丫头口直心快的,千万别,一会儿就说漏了馅。
这么一想我的心里这个急呀,一个劲儿念什么阿弥陀佛!
我擦着汗小雨就碓了我一下:“吴明义,天儿也没这么热呀?这还没出正月呢。我在那么冷的地方长了这么大,也没觉出这屋子有多热!”这个小雨,她还拿我开涮呢。
运生,可能也看出来了我的紧张,就征求着我的意见:“要不,咱们到此为止?”我点点头,还是出汗。
小雨起身就给我们俩一人盛了一碗饭,然后还是坐在我身边。她摆弄着我衣襟,也不管我是啥感觉。
我低着头,迅速吃完了一碗饭。
我不是不想注意点儿吃相,而是一点儿也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