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太阳老高了,就要到晌午了,母亲和德和赶集终于回来了。人儿个个欢笑,车铃儿声音喤喤,各种年货满载而归,就如奶奶说的,年味儿都体现在其中了,有肉,有酒,有菜……荤素齐备,满满都是幸福,满满都是年味儿。
“风儿,春儿,快来帮着搬年货!”母亲招呼道。
一家人七手八脚,齐心协力,一会儿就卸下了所有的东西,放到了后院儿。德和卸了车牵着马儿就去了西园子,给它添了点儿草料,就准备吃饭去了。
德风媳妇已经开始做晌午饭,芫芫也在旁边儿帮着添柴烧火,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的饭菜都端上了桌,“吃饭喽!吃饭喽!”芫芫招呼道。
“娘,三叔,您快吃吧,你们赶集卖货的,该饿了吧?”德风媳妇说道。
“你还别说,真是饿了,嘿嘿,”德和说道。
“快,大家都来吃饭吧,吃了饭还有很多活儿呢,抓紧时间,女的收拾肉菜,准备凶炸,”又对永宾说道,“他爹,你劲儿大,预备发面,春儿,整理院子,打扫卫生,”这场面,俨然就是穆桂英站前点将,女将军的风范。
“我干什么呢?”德风问道。
“帮你爹发面。”
“风儿媳妇,你那拿手的窗花,每屋剪一对,贴在窗上,不是更加喜庆嘛?红纸儿我也买来了,就放在我屋里的笸箩里,你自己去拿吧。”
“娘,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春儿整理好院子,挑水,供我们洗洗涮涮用!”
“好,吃好了就干。”
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吃好了饭,来到院子里。德风爹开始发号施令了。
“和儿,你先去西园子给牲口饮饮水,把圈出了,再喂好!”
“啊,我的活儿怎么都在牲口圈啊?”德和愤愤不平。
“怎么,有困难啊?要不,我去?”将了和儿一军。
“别别,还是我去,”一脸的不情愿,嘴里都囊着出去了。
“咱可得都麻利点儿,早干完,早歇着!”
“娘,我帮您和芫芫,干呗,”德风媳妇来到了厨房。
“不是让你剪窗花去吗?”
“那个可以晚上睡前做的,又费不了多少事儿,一阵儿工夫就好了。”
“那好,咱可别误了事儿啊!”
“不会的,娘。”
事儿安排完毕,大家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家里没有了闲人,虽然都在干活儿,可也是充满幸福的,这就是家,这就是家的魅力,只要家人们齐心合力,劲儿往一处使,干什么都是幸福快乐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大家都闻到了幸福的味道,凶炸的油味儿飘逸在空气中,充满了整个院子,年的味道更加浓了。
“噢,好香啊,”德和率先来到了厨房。
“馋猫鼻子尖,”芫芫接过话茬儿说。
“你的活儿干好了?”母亲问他。
“干好了。”
“别在这儿碍事儿,看看外面还有什么事儿可以做!”
临走时,顺手牵羊地拿走了两个油果子。
“奶呀,拿走了两个,”芫芫喊叫道。
“准是馋虫从肚子里爬出来了,”母亲说道。
“嘿嘿,哈喇子都流到前襟了,”芫芫笑着又拿起那炸得焦黑的筷子,继续在油锅里翻腾起来。德风媳妇在看着灶火,随时掌控着火候。母亲不停地往锅里放要炸的果子,豆腐,凶肉等等,三人默契地配合着。
就这样,都为过年忙碌着,接下来又是蒸特色在尖尖儿馍了,那是山东德平地区独具特色的,其他地方还不曾见过。
面发好之后,把面揉光滑了,再分开几子,揉成细高形状的馍馍。再倒过来,放在手心里,用两手的掌跟搓出尖尖状,上笼,笼屉里面有竹签子,把每个馍馍插在竹签子上,固定好,再上锅蒸熟,熟了的馍馍,不走样,是又白又亮,亭亭玉立。简直就是一个个精美可爱的艺术品,让人看了直咽口水,都舍不得下口。
二十九日一大早,永宾拿出族谱挂在南屋的西墙上,摆上供品和酒水,点燃了香火,交到大儿子手里,德风手持香火,领着弟弟们走出大门,来到村儿头,朝着西南方位跪拜,并念念有词地请回祖上回家过年,接受供奉,等到年初二早上送走先人,这可是过年中的一件大事儿。
三十这天,永宾又令德风,“风儿,我已打好浆子了,快拿上春联贴到个个门口,请上门神,咱这年就算正式开始了。”
三十的团圆饭是最为隆重而又愉快的,三个女厨师忙了一个下午,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有鱼,有肉,有大菜,有小菜,也有荤中带素。荤味主打,桌中央还放着德风带来的火锅,高汤翻滚,荤素菜肴,丰盛无比。
接着,噼里啪啦一阵鞭炮齐鸣,响声震天。驱走往日的晦气,迎来崭新的明天。“今儿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了,我来说两句,”一家之长开口了,“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对这个家都有贡献。让我们举起酒杯庆贺一下,先敬你们的爷爷奶奶,祝他们健康长寿,感谢他们为这个家付出了心血和努力,喝一个。再说你们的母亲,为咱这个家贡献最大,养育了你们三个后生,还日夜为这个家操劳奔波,流血流汗,咱们家能有今天,得感谢你奶。来,再喝一个。接下来再说说你们这一代,德风最为突出,为咱们家争得了荣耀,光大了门庭,恐怕在咱这十里八村儿的少有吧?今儿真是高兴,来,为风儿日后的事业能更进一步,咱再喝一个。”一连喝了三个酒,接着又说,“开春儿,咱忙好了地里的活儿就盖房,我想,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这个家建好。让人们看看,咱家也不比别人差,在京城也混的有头有脸儿,春儿,和儿,你们可得努力啊,盖好了房,就给你们娶媳妇儿。”
“你爹今儿一高兴就又喝高了,”德风奶说。
“俺可没醉,今儿高兴,对吧,孩子们?”
“今年这是我们过得最丰富的一个年了,有这么多的东西,”芫芫说。
“这都是你大哥给我们带来的福啊!”德风奶说。
“是啊,还有哥给买的礼物。”
“这都是应该的,咱都是一家人,不要说外话儿,来咱喝酒!”德风说。
“对,你哥说对,咱喝酒,”永宾说。
当家人说完话,大家便自由开吃了。你一筷子,我一勺儿,你一言,我一语,饭桌上热闹了起来,忙碌了一年,也慰劳一下自己,这就是年夜饭,这就是幸福饭,这就是团圆饭,要的就是这样的气氛。
酒菜吃到末了,桌上只剩下兄弟三人了,其他人都去包饺子了。盘中,碗里的菜肴都已凉了,德风媳妇儿走上来说,“我把菜再拿去热热吧,都凉了。”
“不用了,大嫂,”德和说,“你看,这火锅下面的炭还红着呢,要是嫌凉,夹到锅里涮涮不就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去吧,都忙了一天了。我们兄弟三个再坐会儿,今儿还要守夜呢。”
“好吧,再吹吹那火儿!”说完就走了,又回过头来说,“有事儿就叫我啊?我去包饺子了。”
“嗯,知道了!”德和应着。
“唉,大哥,”春儿说。
“啊,有事儿啊?”
“刚才咱爹说,开春儿盖房,那要盖什么样儿的房呢?你合计过吗?”
“当然是全村儿最好的房了。”
“咱爹说要盖十间房,那十间房怎么盖?”
“五间北屋,五间南屋啊,这事儿我也跟爹合计过,南屋呢靠路面上,那是门脸儿,用青砖,雕花青砖,盖得像样儿点儿,怎么样?”
“好,这样好!”德和也说。
“那东西两边儿接上院墙,不就是一个四合院儿了吗?这样就更像样儿了,”德春说。
“是啊,再过两年,咱再把东屋和西屋盖起来,那不就更像样儿了吗?”
“大哥,你都想好了?”德春说道。
“趁这时间有点儿钱,咱就趁热打铁,都把它盖好了,和和美美一个大院儿,其乐融融,不是很好吗?”
“还是大哥想得周全,眼光长远,”德和又说。
“是啊,你们两个的媳妇儿自然就都来了,哪个不想进个好人家啊。”
“谢大哥为我们考虑。”
“谢什么,谁让我是你们的大哥呢?咱都是一奶同胞,还那么见外,你们要是我,也会这么做的。”
“大哥,你说的太好了,究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德和说。
“大哥,你做的更好,你是我们的榜样,好大哥,”德春接着说。
“我不在家的日子里,你们也付出了很多,孝敬父母长辈,在田里劳作,耕种四季,这是我不能及的,哥要感谢你们才是。”
“瞧你,你也客气起来了。”
“一个和谐的大家庭要靠我们一起来维护,一个人儿能干得了多少事儿啊?”
“哥说得太好了!”
“咱们都努力吧!”
“对,你在外边儿,我们在家里,让我们一起为我们这个家努力!”德春激动地说。
一边儿守着夜,一边儿说着话儿又一边儿喝着酒,三人都有点儿晕乎了,不知不觉中德和就趴在桌上,打起了呼噜。
午夜已过,德春看了看德和,又对德风说,“大哥,差不多了,咱都回去迷瞪一会吧?她们女人们都包好饺子了。”
“好,你扶着德和先走吧,我待会儿也去睡一会儿,明儿还要早起,和大伙儿一起去拜年呢。”
初一一大早,大家都起来了。首先看到的是各屋的窗户上都贴上了一张或两张鲜红的窗花,喜气吉祥,白底红花,更添几分福气。早起的女眷们煮好了寓意的饺子,一一盛到团圆的碗里,又准备了一个个小碟儿,倒入寓意丰富五味的醋,再加一瓣大蒜,咬上一口,决定是唇齿留香,自家制作的火鞭一响,就宣告了新一年的开始。
孩子们是记着那身新衣服,老人们是为了迎接乡亲邻里们的走动,年轻人则是合伙各家拜年问安。是啊,平时大家都在为生活奔走忙活,也没有个时间串门儿,唠嗑儿,走亲戚,缺乏交流感情的机会,眼下这过年就提供了个良好的机会。俗话说得好——“亲戚越走越亲,朋友越走越近,”不走不动,没有联系,怎么才有个照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