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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夺枪

天气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每天早上,晨雾四处飘荡,冻结在草木的枝条上,结成白丝丝的一层冰粉。

快过年了。

徐钰悯已经拉起来了一支部队,人数不多,只有四十个人。但兵不在多而在精。这些兵都是徐钰悯从城南面的村庄招来的。城南的村庄已经遭到了两次扫荡,死伤惨重,因此这些新兵对敌人怀有极度的仇恨。无论徐钰悯给他们的任务有多危险,为了复仇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徐钰悯想尽办法给这些人搞枪,但最后只弄到十五支破破烂烂的步枪。剩下的人只好背着大刀。

没有枪就无法生存。生存下去的第一步是夺枪。

徐钰悯找马亥商议夺枪的事。徐钰悯和周围几个村的民兵队长都联系过,敏锐的直觉告诉徐钰悯,只有马亥最适合共事。马亥是认真的在做民兵队长,思考百姓的出路和未来。

两人在马亥的家里会面。马亥提出弄桌菜招待徐钰悯,但徐钰悯表示只要一碗茶就够。于是两个人喝着水谈事。

“夺枪,怎么夺?”马亥问,“你来找我,一定有想法了吧?”

“城外经常有一些日军分队巡逻,一般十二个人一队,多的有十五个人。”徐钰悯说,“我们挑一处路边灌木茂密的小路,刀手埋伏在路边,等他们经过,一拥而上。杀人夺枪。”

“听着可行,但我听说你已经有四十个人的队伍了,四十个人干十五个没有问题吧?你找我是需要我干什么?”马亥思考了一下说。

“四十个人打十五个,如果顺利,四十个人大概会死三四个。如果不顺利,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徐钰悯说,“战场的情况每次都很复杂,总有意外。我在苏区上大课,学的战争思想是: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去包围敌人。为了对付这些十五人的敌人分队,我认为需要六十人以上。”

“所以你是问我借兵?”马亥明白了,“借兵当然可以,我手下现在有四十一个人,算上我有四十二个。你需要六十人,你有四十,借你二十不成问题。但是你确定?六十个打十五个?杀鸡真的需要牛刀吗?”

“杀鸡就要用牛刀。”徐钰悯毫不犹豫地回答。

马亥想了半天,点点头,“好。我留十人在村里,其他人全跟你走。我也去。”

有时候事关生死的大事就是这样三言两语就决定了。看似草率,实际上每句话后面都有曾经长时间的考虑。

接下来就是战前准备,包括武器的筹集、士兵的动员、情报的搜集、地形的考察等等。打仗是最野蛮的事情,但并不简单,反而极其复杂。

决战地点挑选了一条河的河畔。那里草木茂密,有大片大片的芦苇丛。部队埋伏在芦苇丛里,向前是一条小路,向后是很深的河水。进可攻,退可跳进河里游走。

那条河太宽也太急,并且河里有无数湍急的暗流,暗流的水流速极快,快到偶尔会把河里迷路的小鱼抛到空中。流速这么快的河往往很难上冻,马亥提前去看了一眼河面,河道只有两边上冻了,中间还是水花四溅。万一……万一打起仗来出了问题,可以掉头跑到河中央,潜下去游走。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准备好退路。

马亥觉得六十人打十五人,况且是埋伏,不会出这种情况,但保险起见,马亥还是提前跳进了河里一次,想看看水够不够深、有没有缠人的水草。

正值隆冬,下水的瞬间马亥就像被电击了一样剧烈哆嗦了一下。水凉的惊人,马亥感觉全身上下像是被千万的冰锥扎穿了,腰椎冻得几乎断掉。马亥强忍着寒冷,憋气潜到水下游了游,觉得没问题,又浮上岸。回家以后马亥就得了感冒,四五天鼻涕喷嚏不断。

一周后,七十人的部队来到了河畔的芦苇地。有三十人有步枪,还有一挺轻机枪。其余人都背着大刀,大刀磨得风快,刀刃雪亮。每个人都带了一大袋子馒头煎饼,够吃十天。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这里会出现日军分队,只能在这里趴着,等。

芦苇丛已经枯萎了,变成大片的灰黑色。但依旧很茂盛,密密麻麻的芦苇杆足有两三米高,如此多如此密,几乎形成一大片的墙。地上和芦苇丛间还飘着无数的白色绒毛,马亥不知道那些绒毛是什么植物分泌的,非常多,一大团一大团,每一团都有将近足球大小。

马亥小的时候就在河畔见过这些绒毛,一年年过去,这些绒毛在这里生生不息,但马亥一直没问别人这到底是什么。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每天见到的疑问却不会去寻找答案。小时候不懂的,长大了还是不懂。

前两天都没有敌情。七十人轮流在芦苇地里睡觉。

等待。

第三天下了小雪。芦苇地里落满了白雪。下雪不冷化雪冷。第四天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温骤降,身上厚厚的棉袄就像变成了单衣一样。

等待。

第五天没有敌情。

等待。

第六天依然没有敌情。

等待。

兵们开始焦虑,他们以为来了不久就能和敌人打仗。但整整六天过去,冰天雪地里等着,为了隐蔽不敢生火取暖,很多人脸和手的皮肤已经变色和破了皮,但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马亥告诉自己要沉住气。这种埋伏本来就是守株待兔式的。附近的小土路有千万条,不能指望敌人专走这一条。不是所有兔子都会撞树桩,千万只兔子里只有一只会撞过来,因此需要耐心的等待。

第七天依然没有敌情。

等待。

等待。

第八天没有敌情。

等待。

等待。

等待。

第九天上午没有敌情。马亥沉不住气了。或许不会有撞树桩的兔子了。快过年了,马亥听说日本文化是照搬学习的中国文化,那么日本兵或许也会过年对不对?过年或许他们就不会到这里巡逻了吧?

马亥爬到徐钰悯旁边。所有人都是趴在芦苇丛的落叶堆上的。为了绝对的隐蔽,不许有人站起来,只能爬。

“我知道你找我干什么。”马亥还没开口,徐钰悯就说话了,语气镇定,“我们带了十天的干粮,今天第九天。明天如果还没有敌情,我们就半夜撤回去休整。”

马亥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又爬了回去。徐钰悯比他沉得住气的多。马亥承认徐钰悯是个很好的猎手,他有足够的耐心和镇定的头脑,从来不着急也不惊慌失措。仿佛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第九天黄昏,马亥正昏昏欲睡,忽然有人小声说:

“东边,河上。”

尽管只是一句小声的话,马亥却像听到炮声一样被猛的惊醒了。马亥扭头向东面看,很远的河道上,一只小木船正在缓缓向这里行进。船上全是坐着的日本兵。背着包裹头戴钢盔,肩扛着上刺刀的长步枪。一个穿大衣的日本兵拿着一根长竹竿,不紧不慢地撑着船。

来了。终于来了。

所有兵都看到了那艘小船。本来大家以为日本兵会在前面的小土路上来,因此都面朝小土路趴着,现在只好转身了。许多人本来因为九天的苦等昏昏欲睡,现在都一洗疲倦瞪大了眼睛。

“趴低,别出声。”徐钰悯一边把刺刀装在步枪上,一边小声说。

马亥死死趴在地上,瞪着眼睛看向远处河面上的小船。芦苇的叶杆太密了,马亥只能透过芦苇墙的缝隙看到一些影子。七十个民兵都伏在四周,像蜥蜴一样贴地趴着,手按在刀枪上。

那艘小船看上去漂悠悠地,速度不快,但其实不慢,很快就到了离民兵们不到十米的地方。

马亥右眼皮突突地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枪。其他人也都很紧张,身体紧绷。一些不知名的小虫飞来飞去,落到许多人脸上,爬上爬下,但没有人稍微动一下。

徐钰悯伏在芦苇地最前面,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小船,在耳边举起了三根手指,开始倒计时。

两根手指。

一根手指。

马亥觉得自己反应很快了,但其他人比他还快。简直都在抢跑!马亥从地上爬起来时,一堆人已经涌到了小船旁边,血已经飞溅了出来!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掀开了茂密的芦苇丛,所有人都像野蛮人一样疯狂大叫。一群人突然猛冲出来,无数奔跑的腿在河水里激起一人高的水花,眨眼间就涌上了小船。

日本兵陷入极大的惊恐,一秒内开了四五枪,但距离太近了,没来的及拉一下枪栓就被无数的大刀砍中。有三个民兵被子弹打透了,猛的扑倒在河边,但其他人没有丝毫停顿地越过他们往前猛冲。马亥冲到河上时,民兵们已经像墙一样严严实实地包住了小船,他们拼命地举着大刀往下剁,攥着刺刀往下刺,力气大的几乎把小船掀翻!

此起彼伏的惨叫在河面上回荡,有一个断了胳膊的日本兵拼命地跳出小船,从人堆里挤出来,在河里扑腾着往前游。马亥离他只有两步远,刚要冲过去刺他,小船旁边的几个人已经抓住了他的裤子扯回来。紧接着好几把刺刀就猛地扎进了那个逃跑日本兵的后背和后脑勺,一道道血柱嗞出来,泼在河面上。

马亥到了小船边上时,民兵们还在大叫着用刀剁船上的敌人。马亥不得不承认这场景太血腥了。十一具尸体瘫在小船上,每具尸体上都布满了刀口,好几个敌人头被砍掉了,人头骨碌碌地在船板上滚。血从船上一缕缕地流到河里,船周围的河水一大片扩散的暗红。看上去像是有一头鲸鱼在这里被切开了,把水都染成红色。

“好了,死透了!别砍了!别砍了!”徐钰悯喊了好几声,过分紧张的民兵们才停下刀。血淋淋的小船上全是破碎的人体组织。

“往回抬伤员!抓紧搜了东西走人!”徐钰悯喊。

这次偷袭有三个人被敌人开枪打中了。一个人被打中了头,天灵盖掀掉了,脑子成了空壳,当场打死了。另外两个人一个肚子中枪一个肺部中枪。正在河水里挣扎。几个民兵马上在河边捞起他们,抬着往回飞奔。后来肺中枪的那个救活了,肚子中枪的没抢救过来死掉了。

兵们手忙脚乱地把日本兵身上的武器、钢盔、皮带、钉子鞋、大衣都扯掉,又有人从尸体兜里找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照片、糖果、钱、烟盒、皮夹子等等,也都囫囵吞枣地揣走了。走之前几个兵抬起死在河边的那具战友尸体,在周围找了半天,找到了他被子弹打碎的头盖骨,捡起来一并带走了。

兵们一哄而散,乱哄哄地逃走。很快都消失在深深的芦苇丛里没影了。河畔一片寂静。河面上的波纹渐渐平息,河水里的红色在流水里越来越浅。最后只剩下满是恐怖尸首的小船停在河边的冰上,冰面上一摊一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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