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H城发展迅速,但仍然有几处老楼还未拆迁。在多年风雨侵蚀下,它们摇摇欲坠。如最后的枯骨残躯,坐落在高楼耸立之间。
这条小巷中还遗留这着几棵老树,华荫如盖,枝叶繁茂。
它将小巷与外界隔开,遮天蔽日的同时也愈显得小巷幽幽阴冷。衬得孤身只影的少女身形单薄,气质冷然。
乔菲眸色淡淡,周身低气压在这阴冷的小巷更显压迫。她抬着头目不斜视地走在小巷,踩着慵懒的步子,似在自己领地巡罗的狮子。
小巷转角处,一个半躺的人影轮廓,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头凌乱黑发的少年,他半靠在斑驳的小巷老墙上,鲜血从他的白皙耳廓滑落,在他灰尘扑扑的白T恤上绽开一抹血花。
极致血色与他白皙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种脆弱凌乱的美丽。与暗沉老墙构成一副鲜明夺目、阴暗诡异的油画。
乔菲皱了皱眉头,脚步却并没有停下,少年的一尾衣角从她眼前擦过,那是井高的深蓝校服。
啊,是校友啊……
她冷漠地与少年擦肩而过。还未走过几步,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一双绝望阴鸷的眸子。
“这世上没人会救我……”
绝望不甘,孤立无援,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黑发少女顿住了她的步伐,一种莫明的怪异情绪涌上心头。
有什么答案仿佛呼之欲出。
她转过身,抬脚向半靠在墙脚的落魄少年走去,毫不犹豫。
少年无力地靠在阴暗的墙角,凌乱的黑色刘海下,眼眸中酝酿着波涛汹涌,如携带暴风雨的大海卷起无数复杂情绪。
他听到有人的步子从他面前擦过,复而步子又向他靠近。
抬起警惕的心,少年握紧了拳头。身子向后靠,想隐进阴暗。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可以如猛兽腾起,一击致命。
他这副身体虚弱的可以,这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来……救他。
可是除了她,谁还会来救她?
他苍白薄唇勾起一抹嘲弄之意,转瞬笑容僵硬在脸上,眼眸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失而复得的不可置信。
心跳加速,血液回流,心中关押已久的猛兽即将破笼而出。
“喂……”
少女清冷淡漠的声音回荡在阴冷的小巷。
砰……砰砰……砰砰砰……
他的心脏因她重新跳动。从此他的天地中有灯启明,带着黎明破晓划破他的黑暗世界。
“死了没?”
乔菲手揣着兜,居高临下地看着伤痕累累的黑发少年,皱起眉头。
啧,是真的弱啊。
少年闻声抬头,露出他那张清俊的脸。额前一抹鲜红给他添上分诡异妖魅,仿若红色罂粟的诱惑,令人甘愿为他沦落地狱。
他眼眸与邪气外表相差甚远,那里如水清澈,熠熠生辉。只是这抹明亮的闪烁后翻滚着许多复杂情绪。
她看不懂。
这双眼睛跟刚刚脑海中那双眼睛极其相似。
只是没有那浓浓的阴鸷,绝望得想要拉上世界陪葬的不甘。
这双眸子表面清澈,却隐隐约约透着些许诡异感。
“没,你会……救我吗?”
他机械开口,似还未反应过来,望着少女的脸,目光如炬。
那少年因受伤,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虚弱,一字一句虔诚得仿宗教信徒。带着莫名炙热的真诚,落入少女耳中。
乔菲低头,沉默。
“这世间没人会救我……”
“你会……救我?”
嘲讽,质疑。
………
“没死成,你,会……救我吗?”
信任,期许。
行,刚刚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声音,现在变成真人来了。
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她恐怕说什么都不会信,只不过这声音里面的情绪倒是天差地别。
她皱眉,低头看向那眼神炙热的少年,黑发凌乱。毛绒绒的脑袋,像只觅得安身之处的幼兽。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安身之处。
“你的名字?”她漫无目的地开口,带着无形压迫。
陡然间,一抹异样灵光从脑中一闪。她眉尾微挑,这人到是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何晏书。”黑发少年被这截然相反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及便镇定下来。
只见眼前少女气质瞬间冰冷,携带着阴暗小巷四周的寒意向少年涌去。她眉间清冷,眼神凌厉地看向黑发少年,清澈眼眸中带着淡淡反感和敌意。
果然。
这三个字,一槌定音。
明明于她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依然让她心中一惊。
那个梦里,她死了,为了一个叫何晏书的少年。
双亲健在,衣食无忧,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所以,到底是什么肯让自己舍弃这生活去救他?
“仅此一次。”
没有下次了,无论她怎么过这生,活着就是她唯一的底线。
所以,她不会那样选择!
“还有,不要打我的主意。”她冷着脸狠狠威胁着地上的伤患。
意料之外的结果,何晏书挑了挑眉,眼帘下暗潮流动。在少女看不见的角落,他微勾起唇,试探地伸出手。
“那现在,你不扶我起来吗?”少年抬眸,笑盈盈的眼睛弯成一弧月牙,里面盛着满满打趣,只是这打趣间夹杂着一丝复杂。
乔菲并没有所动作,她一手插着兜,另只手拿出手机。
白皙修长的手指播了个号码出去。
少年并未因此失落,他眼眸中那份复杂被了然代替,看少女的眼神也更为痴缠缱绻,像是失而复得,如获瑰宝。
“喂,120吗?南井街道200号老巷有人受伤,井高旁边那个老巷。”
她迅速流利地念出大串地名,拨号到挂电话,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等着,不会死的。”少女冷淡开口,眼神在他伤口上停了一秒,便转身离开,毫不留念。
良久,少年看着少女单薄寡清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眼眸中泛起泼墨的黑,在肆意狂妄地翻滚。
半响,他笑出了声,笑声像酝酿后的红酒格外诱人。
你看,故事的结局还是一样。
乔菲,你逃不过的,你我是命中注定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