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少女靠着皮沙发，手里捧着着刚刚纪管家端来的红茶，袅袅薄雾氤氲着少女冷淡清丽的脸，黑眸里的明灭眸光，让人猜不出她的想法。
香气缭绕醇厚，茶水如琥珀般，在白瓷茶盏里泛着诱人的光泽。
确实是上好的红茶。
可惜，她喜欢喝苏打水。
乔菲磕下眼帘，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木纹茶几上，声音平淡，波澜不惊：“我不喜欢喝茶，劳烦纪管家准备一杯苏打水便可。”
“没有的话，白开水也可以。”
“好的，乔小姐。”
带着金丝眼镜的纪管家，瞟了眼坐在皮椅上把玩着拐杖头的老人，在老人的轻微点头下，依言端起桌上的红茶后退。
心底倒是叹了口气。
这红茶是他们家少爷最喜欢的茶。
别看他们家少爷性子跳脱张扬，这吃喝倒是被老爷从小熏陶，自然也偏爱茶叶。
只是最喜红茶。
如今，这乔小姐的意思是，拒婚？
“哈哈，小乔菲长大了，老爷子竟也不知你喜好了，倒是我的不是，你可别放心上啊。”
黑衣锦服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清冷少女，只是那眼睛的精光一闪而过。
“自然。”
乔菲抬眸瞥了眼老人，见他不戳破，也陪着他打马虎眼。
“今天这就咱们俩，老爷子也就想跟你叙叙旧。想当年，要不是你爷爷那饱腹之恩，老爷子我也早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了，哪还有现在的纪家……”
老人看着少女熟悉的眉眼，心底感慨，思绪也随着那往事开始放空。
在那个饥荒年代，在外执行任务的他在雪山里迷了路，走了两天两夜才出雪山，在此期间滴水未进。
最后的希望破灭，他倒在了雪地里，绝望地想着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了。
谁知峰回路转，巧遇了上山打猎的乔爷爷，乔傅宏救了他一命，才让他活下来，最后有了纪家的今天。
他曾与乔傅宏有过一个约定，在不伤及纪家的前提下，答应他一个条件。
几十年，乔傅宏也没动过这个条件的念头。如今，却被他拿来护小孙女的安危。
要想京城那帮人有所忌惮，就得那权力来压，乔傅宏确实算好了。
而这H城真正的权势巨头，便是曾经军功累累的纪家。就算现在时代和平安定，纪老爷子也在军方里有一席之地。
只要小乔菲跟他们家结了亲，那京城的人手伸得再长，也动不了她半分安危。
顺道还骗了他纪家一根独苗苗。
乔傅宏还真是个精打细算的老狐狸。
“当年你爷爷精着呢，老爷子我可比不上。小乔菲啊，这些日在外面可要注意安全。”
老人音调拉长，声音夹杂着几分神秘感。
他把玩着手上的拐杖，将龙头拐杖上的木珠拿下，放在茶几上。
清脆的音响让少女微眯了眼，眼眸里盛着深山老林中的寒潭，冷意随之而至。
“喔，什么意思？”
这句话，那日何晏书也说过。
看来，最近有人想搞事情啊，对象还是她。
“没什么意思，就是听说小乔菲“见义勇为”后，受伤了。老爷子我甚是担心啊。”
老人看着少女神色冷淡地靠在沙发上，哪怕她不曾开口，依然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比起高中生，倒更像个操纵一切的主宰者，冷漠而又高高在上。
倒是他小看了这孩子，这般气质，怎会是池中之物。
可惜了，人家看不上自己家小子。不然的话，入赘也不是不可以……
“喔，这木珠挺好看的。”
黑发少女抬眸，将茶几上的木珠拿起，把玩在手心，纤长如玉的手指配上那木纹珠子，倒是一幅古朴美人图。
这木珠是老人的贴身之物，只有用它才能堵住她爷爷的嘴，她可不信，那人没插手这事儿。
老人摸着下巴上，眼神精明，呵呵笑道：“好看，就送小乔菲了。”
黑发少女将木珠攥在手里，满不在乎地开口：“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乔家了。”
“不吃点东西再走？”
老人放下手里的拐杖，将管家刚刚送来的苏打水往乔菲那边推，笑眯眯的模样，慈祥得很。
“纪爷爷。”
少女声音微凉，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安抚，像是清泉般流入人心底，甘冽无比。
老人抬头，便见少女好看的脸上有着种莫名的严肃。
“我不小孩子，有些事瞒不住我的。”
黑衣锦缎老人有片刻呆愣，少女眉宇间的冷漠愈发显得她沉稳淡定，比她爷爷当年的风采还胜。
这一辈的人都大了，有些事，他们有选择面对的权利。
他们老辈子也不可能一直护着他们。
“好。”
乔傅宏，你倒是养了个好孙女。
老人目视着少女离开的纤细身影，看似单薄却又蕴含着强大力量。
他眼角褶皱扬起，眸底的笑意渗出，隐隐有些欣慰之意。
随后，老人面不改色地将手旁拐杖往窗边的落地帘处扔，出手干脆，一击即中。
“哎呦！”
窗帘后响起一声惨叫。
“听了这么久，还不给我滚出来，混球！”
老人声音中气十足，带着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唉，亲孙子啊！能不能下手轻点啊。”棕发少年揉着额头，从窗帘后蹿出来。
他微皱眉，张扬俊美的脸上尽是委屈之色，那眼角的泪光为他添上抹别样风情。
“咳，咳咳……”
老人瞥了少年那张跟逝去的女儿有六分像的脸，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苛责的话。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唉，朽木不可雕也！”
老人看了眼少年随性地往沙发上一摊，气得都快没脾气了。
瘫沙发里的少年腾出一只手来，懒懒地给老人顺气，心不在焉地开口：“朽木也是纪家的朽木，自然不是谁都可以雕的。”
少年望着少女离开的那道门，声音暗哑，好似另有所指。
老人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去。
那道被少女拉过去的雕花木门微磕着，伴随吱呀一声，到最后永归这书房宁静。
他老纪家的孩子在感情上都是一根筋，栽了就是栽了。
唉……
不争气的臭小子！
老爷子顿时气急败坏。
老人瞥过少年焉趴趴的模样，一身正经西装此刻却穿出了张狂痞气，与他那张动人心魄的脸格格不入。
“啧，现在后悔了吧，进去一趟，媳妇也讨不到了。”
摊在沙发里的纪尧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过一个靠枕往脸上盖，闷闷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反正断的是纪家的香火，我无所谓。”
“嘿，混账小子，你……”
说着，老人的手就准备落在少年头上。
而并不知情的少年，继续自言自语。
“爷爷，我不后悔。如果，我不进去一趟，就护不了她。”
“她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拿着靠枕的手指逐渐发白，在靠枕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凌乱的刘海下，睫毛纤长如蝶隐了眼眸里一片暗沉眸光。
是他欠她的，都是咎由自取。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