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城墙之上
“炼金术士公会将把大批陶罐送到各个城门,你就用这些罐子来训练喷火弩和弩炮的操作员。将罐子装满绿色颜料,操练装填和发射。谁把颜料洒出来,就把谁撤掉。等他们熟悉了颜料罐,就改装灯油,叫他们先点燃油罐,之后再发射。待他们运用自如,不伤自身,打仗时就可使用野火。”
面对提利昂的伸手帮助,阿尔斯爵士用铁手挠挠脸颊,“高明。不过您如此为我们提供帮助,太后知道吗?”
“我要保护的是君临,太后要保护的是我那亲爱的侄子。我相信以她的脑子,也帮不了你们守城。”
“还有,以后不要老是在我面前用太后压我!如果不是她执意要詹姆北上,我的亲哥哥怎么可能被罗柏那个小鬼杀死?所以说,我现在不相信她能为我们守住君临城。明白了吗?”
“是,大人。”
回轿之后,提利昂·兰尼斯特拉上帘幕,又拿个靠垫枕着。瑟曦若知他为城墙上的守卫提供野火和管子,一定大为不满。
这个女人老想着自己会窃取她儿子的权力,不,是他儿子的权力。一想到詹姆,提利昂的眼泪又一次冲到了眼眶之中;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爱自己的亲人就这么死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用自己的匕首,捅入那个少狼主的胸膛。
在他看来,罗柏·史塔克的不断冒进实在给了他们一个黄金机会。就让那孩子坐在奔流城,梦想着王位可以轻易换取吧。提利昂会提出自己的和谈条件,刚好足以让北境之王保持希望。与此同时,他们的堂叔史戴佛爵士正在凯岩城整备兵器、训练新军,等他准备完毕,便可与泰温大人前后夹击徒利和史塔克。然后,就是兰尼斯特有债必偿的时候了。他要血债血偿!
若劳勃的两个弟弟也这么听话就好了。虽然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军队的行进速度还能让人接受,但提利昂每夜都睡不安稳,唯恐接到史坦尼斯公爵的舰队驶进黑水湾的消息。
但蓝礼的余部不知是怎么了,那支南境大军正疯狂地向君临逼近。除此之外,哈,如今野火还算充裕,然而……
街上的喧哗打断了他的思虑,提利昂谨慎地从帘幕间向外看去。他们正行经鞋匠广场,大批民众聚集在皮制天棚下,倾听一位“先知”大放厥词。从那身未经染的羊毛衣和当腰带系着的麻绳看来,他不过是乞丐帮的弟兄。
“堕落啊!”那人厉声尖叫,“这就是警告!这就是天父之鞭!”他指着空中那道模糊的红色伤痕。从这个角度看去,远处伊耿高丘上的城堡正好在他身后,彗星则如预兆般高悬于塔楼上。真会营造舞台,提利昂心想。
“我们变得臃肿、肮脏、腐化。
乱伦的后代在王宫里随着畸形小魔猴的笛声翩翩起舞。
高贵的淑女与小丑通奸,生下恐怖恶物!
就连总主教也忘记了诸神!
他用香水泡澡,享用鳗鱼和云雀,越吃越胖,却坐视他的子民挨饿!
傲慢先于祈祷,蛆虫统治城堡,黄金就是一切……这些都必须终止!
腐烂的夏天即将结束,嫖客国王受到天罚!
他被野猪开膛破肚,可怕的臭气直冲云霄,一千条蛇从他肚子里钻出,嘶嘶叫着咬人!”
他再度伸出干瘦的手指指着彗星和城堡。“看哪,那就是上天的预示!诸神在呐喊,要我们自我净化,否则便把我们自世间完全抹除!沐浴正义之酒,否则便会烈火焚身!烈火焚身!”
“烈火焚身!”虽然有人附和,却被嘲笑的声浪掩盖。提利昂听了稍觉安心,下令继续前进。兰尼斯特部众趋前清出道路,轿子像暴风雨中的船只般剧烈摇晃。好个“畸形小魔猴”。不过那混蛋对总主教的评价倒没错,上次月童怎么说他来着?“主教大人敬拜七神,信仰虔诚,难怪一旦腹饥,便要为七神各吃一餐。”想起弄臣的笑话,提利昂不禁微笑。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言论却让提利昂震惊不已;只见刚刚还在被其他人嘲笑的僧侣将他那瘦小的身子挺直,用他能发出最庄重的声音向人群中喊道:
“我们只有一位救世主!
他的降生伴随着天父的圣光,将无尽的长夜驱散。
他生来就被七神所祝福,没有武器能伤其肉体。
他是兰尼斯特罪恶的终结者,魔山杀手。
他是正义与秩序的守护者,北境守护。
他曾踏足南方,却被我们乱伦的太后驱逐。
他曾带来希望,却被迫留在极寒之地。
他本该享受国王的礼遇,他本能洒下太阳的光辉!
他,是我们的神子!也将会成为我们的国王!
维斯特洛的拯救者——贝尔.张!您的子民在君临恭迎您的降临!”
说完后,提利昂并没有等来想象之中来自人群的嘲笑;而是听到了无数赞许的声音。
“还我们新的国王!”
“乱伦的杂种滚下铁王座!”
“天父万岁,神子万岁!”
“愿神子早日君临天下!”
坐在轿子里的提利昂整个人都已经完全崩溃,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关于贝尔的谣言从哪里来,又会传到哪里去。但可以肯定的是贝尔现在已经真正意义上的声名鹊起了,如果他一旦称王……不,不可能,他已经向史塔克家族效忠,应该不会燃起这等的野心吧。但愿……
提利昂不敢再想,他只能抱着已经十分疼痛的脑子回到自己的住所。因为瑟曦的缘故,他依旧处于半软禁的状态,想对家族有所作为,却被自己的亲姐姐死死卡住。孤独地坐在坐在奢华却有些阴冷的房间内,提利昂长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已经在手中摇晃多时的红酒,接着在羊皮纸上不断地写着些什么。
Dear Bear
极寒的北方依旧和我去的时候一样有趣吗?如果是的话,那就请你一辈子都呆在那里,与冰雪和野人们作伴;而我就能在君临慢慢地喝着红酒看着兰尼斯特的军队将那个小鬼的脑袋送过来。这是一场北境无法承受的战争,兰尼斯特的军队数量能远远超出你们所能想想的极限;不要以为那个小鬼暂时将我的父亲击败,他就能一直胜利。他太年轻了,不可能一直赢下去。所有的北境领主都会被清洗,包括你,屁股长在脑袋上的男人。
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帮史塔克家族。我不觉得你和那个死在临冬城床榻上的奈德公爵一样死脑筋;加入我们吧!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在战争结束后看见你的那个又大又丑陋的脑袋被插在君临城的城门前了。
你甚至还可以保住你北境守护的头衔,我们认为史塔克家族已经不再适合作为北境的管理者了;只要你能与我们合作,我承诺你会得到兰尼斯特家族前所未有的回报。记住,兰尼斯特有债必偿!
希望你是个聪明人,我们都知道,荣誉在黄金面前如同狗屎一般。
祝你吃得愉快!
——提利昂.兰尼斯特
在写完最后一句后,提利昂不禁笑出了声。当天晚上他就找到了学士将这封信用渡鸦送往了深林堡。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封信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七日后
在御前会议诸人与“几乎没有话语权”的提利昂的劝说下。已经接近崩溃的瑟曦,终于同意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往多恩,以换取与多恩亲王的和平。
提利昂眉头紧锁地沿着倾斜的木板走向码头,感觉到四周投来不善的目光。舰身轻轻摇晃,使他蹒跚得比以前更厉害。我打赌他们想笑。只是没人敢,至少没人敢公开嘲笑,但他听到小声的嘀咕,夹在木板绳索的吱嘎声和河流冲刷木桩的声音里。他们不喜欢我,他心想。好吧,这也难怪。我吃得饱,长得丑,而他们正饿着肚子。
兰尼斯特的卫士护卫他穿过人群,来到姐姐和外甥们身边。瑟曦只当没他这号人,更加热烈地向堂弟展示微笑。他看着她朝蓝赛尔频送秋波,那双眼睛绿得和她白皙脖子上的翡翠项链一般,可只有提利昂看得出来;这是她疯狂地想去忘记詹姆的举动。我和你一样悲伤,瑟曦,他心想。姐姐最近常拜访总主教,以求在与史坦尼斯与蓝礼的余部即将来临的斗争中,诸神能够保佑他们……提利昂知道,姐姐不会相信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实际上,每当短暂造访贝勒大圣堂后,瑟曦便会换上普通的棕色旅行斗篷,溜出去密会某个雇佣骑士,那骑士似乎名叫奥斯蒙·凯特布莱克爵士,他还有两个跟他一丘之貉的弟弟——奥斯尼和奥斯佛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瓦里斯那个太监,不知为什么,这个太监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向自己示好;按照他的说法,瑟曦是打算利用凯特布莱克兄弟来收买一群自己的佣兵。
哎,真不知道该如何去提醒她。每当她以为自己胜过御前会议一筹时,就会变得比较可爱。凯特布莱克兄弟会讨她喜欢,收她的钱,承诺她一切要求,何乐而不为呢?可是这三兄弟外表亲切和蔼,实际却是些无赖,对于行骗远比作战要擅长。瑟曦等于替自己买到三面大鼓;要敲多响有多响,里面却空无一物。提利昂觉得有些无奈与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