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还是写信吧，电话留不下纪念。”
“好呀，我把地址留给你。”
“这不就是你的地址吗？”樊敏纳闷地问道。
“谁知道这里以后还会不会是我的家？”薛莉莉若有所思地说道，然后走到书桌前，在纸上写上了父母家的地址。
薛莉莉将樊敏送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挂在衣柜里，都说从穿着能看出这个人的心情，望着眼前这几件鲜亮的衣服，看得出当时正是樊敏最惬意、最幸福的时光，陪在她身边的也许是老刘，也许不是，她坚信，凭樊敏的相貌、品质，身边不会只有老刘一个男人，但她为何会选择老刘？樊敏从没有对她说过，其实直到现在，樊敏对她来说仍然是个迷。
薛莉莉关上衣柜门，躺在床上，经过这么多事，樊敏的过度平静一直令她不解，她难以相信，一个这样柔弱的女子经受这么大的打击还能如此冷静，如此沉默，甚至没有好好的痛哭一场，如果换上自己，恐怕早已经疯了。其实樊敏也曾经对她说过，她从没有奢望和老刘会有什么结果，从跟老刘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开始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事情之后自己竟然会选择回家，就像她自己说的，那个家在梦里召唤着她。
总之，樊敏要走了，薛莉莉的心里更加凄凉，她喜欢这个女人，美丽、善良，但命运却总是刁难她，让她柔弱的身躯背负无尽的痛苦。但她又是聪明的，她可以平静的去面对所有的事情，以保护自己不受更大的伤害。她的过去谁也不知道，她的未来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那个在梦里召唤她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带给她伤心和委屈，但现在，也许只有那个地方可以保护她、安抚她。
机场的人并不多，离登机还有将近两个小时，薛莉莉和樊敏坐在一家咖啡屋里休息，这也许是她们最后在一起喝咖啡了。
“回到家里还有咖啡喝吗？”薛莉莉突然问道。
樊敏笑了笑，“咖啡我已经喝够了，回到家里肯定不会想它。”
薛莉莉打量着她，可能是要回家的缘故，樊敏今天的脸色格外鲜亮，没施一点妆粉，头发高高的梳起个刷子，一身浅色的休闲装使整个人精神焕发。薛莉莉想像着，如果现在让她穿上那几件艳丽的衣服，一定亮丽的像个仙子。
“你今天真靓丽。”薛莉莉赞赏道。
樊敏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不安，“也不知道家里人还会不会认出我来。”
“所以你故意不施胭粉？”
“我本身就不喜欢那些东西，只是平时闲着没事儿化着玩儿。”
“你现在紧张吗？二十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回去后会发生什么。”
樊敏吁了口气，“当然，我现在紧张的手心直冒汗。”说完，自己笑了起来。
两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该登机了，薛莉莉只能把她送到安检处了。
樊敏放下行李含笑地看着薛莉莉，薛莉莉的眼睛已经红了，她一下子抱住樊敏。“敏姐，你多保重。”
“知道，你也是。”樊敏轻轻地推开她，两个人都已满脸泪水。“回去吧，你站在这儿，我心里难受。”
“让我看着你进去吧。”薛莉莉依依不舍地看着她。
樊敏微微地笑了，抹去脸上的泪水，“好吧，我走了。”说完，拉起行李往安检处走。
“敏姐，如果找不到家人，你一定要回来。”薛莉莉在她身后喊道。
樊敏回过头，冲她笑了笑，然后再也没有回过头。
薛莉莉失落地走出机场，每走几步，她就要朝空中看看有没有飞机飞过，她想再最后看一眼樊敏。
樊敏的事情结束了，该开始自己的事情了，她又想起了陈善文，不知道陈善文会不会是第二个老刘，自己是否应该也像樊敏那样做好准备。她开始为自己的前景担忧，樊敏走前对她说过，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她又何尝不想，但这个归宿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她又忽然想起了苏晓慧，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这个好朋友过的如何？苏晓慧是她最重要的朋友，但却和她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观念，她传统、贤惠而且纯朴，她能安逸于平凡的生活，这一点，是薛莉莉过去不能理解的，但现在，她却渴望这种生活，她现在才明白，只有平淡的生活才是长久的、真实的。
樊敏是她同命相连的朋友，但自己不会像她那样软弱，她坚信自己终究会得到陈善文。
头顶响起一阵“轰轰”声，薛莉莉抬起头，一架飞机正从上空飞过，也许樊敏正在这架飞机里，她朝空中挥了挥手，如果在，也许她会看见自己。
张帅也已经离开两个星期了，苏晓慧几乎天天都在挂念他，她总是想起张帅走前流下的那一滴眼泪，就像一滴血，每每想起总是让她揪心的痛。
苏晓慧焦虑的在客厅里走着，这两个星期对她来说就像二十年那样漫长，她每天都在为张帅担心，因为是她让张帅满身伤痛的离开这里，如果他发生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原谅自己，她对他的牵挂已经完全遮盖了对丈夫的思念，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心里放不下，放不下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站在窗前，正望着窗外阴暗的天空发呆，手机的铃声响起来，她飞快地跑到书桌前，激动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也许正是她期盼的那个人打来的，那个让她心里放不下的人。
“喂，晓慧，是我。”
依然是那个咖啡厅，依然是那个安静的座位，依然是那两个妙龄少女，所不同的是，今天这两个妙龄少女都像被霜打过一样，憔悴、颓废。是啊，这段时间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情太多了。
苏晓慧诧异地看着薛莉莉，头发乱蓬蓬的，脸色灰白没有一点光彩，连衣服也是随意搭配的，看上去是那么不协调。
薛莉莉也同样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苏晓慧，面容憔悴，眼里布满血丝，就像刚刚大病初愈一样。
“你怎么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苏晓慧惨淡地咧咧嘴，薛莉莉也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咱们最近过得都不太好。”薛莉莉说着抿了口咖啡。
苏晓慧没有说话，眼睛看着眼前的咖啡，手里玩弄着小勺。
“晓慧，你出什么事了吗”薛莉莉看着苏晓慧的样子有些担心。
苏晓慧冲她笑了笑，“没事，宋波出差了，有点担心。”她没有告诉薛莉莉张帅的事，因为他们的事她自己还没有弄明白。
薛莉莉松了口气，“哦，是这样，没事就好。”
“你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苏晓慧问道。
“樊敏走了。”薛莉莉失落地答道。
“走了？为什么？去哪儿了？”
“回家了。”
“家？你不是说她恨她的家吗？”
薛莉莉摇摇头，没有回答。
“谜一样的女人。”苏晓慧淡淡地说道。
“她一走，我的心感觉空空的，你说这是为什么？”薛莉莉问苏晓慧。
苏晓慧很有同感，平静地说道：“当然，只要这个人对你是重要的，一旦他离开，你就会感到失落，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
“真的吗？你也是？”
苏晓慧轻轻地点点头。
薛莉莉似乎完全相信她的话，“噢，我知道，你是说宋波，他走了以后，你的心也是空空的对吧？”
苏晓慧没有理会，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晓慧，我想求你件事。”薛莉莉说道。
“什么事？”
“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
“上海。”
“上海？去上海干什么？”
“去找陈善文。”
“什么？”苏晓慧惊叫道，她知道薛莉莉出事了，一开始她就看出来了，她太了解她这个朋友了，如果不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她决不会蔫儿的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是不是出事了？快告诉我！”
薛莉莉的脸色更加灰暗了，她的眼睛看向手里的小勺，没有回答。
“莉莉，快说呀，你要急死我了！”苏晓慧急切地追问着。
“他回上海了，走前都没有告诉我。”
“为什么？”
薛莉莉摇摇头，只是凄惨地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的？”苏晓慧继续问道。
“我到公司找过他，他的同事告诉我的。”
“去了多久？给你打过电话吗？”
“已经好几个月了。”
“天呐！”苏晓慧低声叫道，一脸的焦虑与疑惑，“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
薛莉莉自嘲地笑了，“结婚？那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怎么会？那天在你家，你不是当着他的面说的……”
“他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和我结婚！他甩我就像丢件衣服那么简单！他一直都在玩弄我！知道吗！”薛莉莉突然大声说道，脸部因激动而扭曲起来。
“莉莉，你冷静点儿。”看着周围人投来诧异的目光，苏晓慧急忙劝道。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苏晓慧才开口问：“你让我帮什么忙？”
此时，薛莉莉已经冷静下来，“我的事一直没有告诉我父母，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我想我走了以后，你能替我看看他们，他们要问，就告诉他们我出差了，如果他们都好，我也放心了。”
苏晓慧难过地看着她，“莉莉，你这是何苦呢？我早劝过你，这种人是靠不住的，我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想的？难道你就图他有钱吗？你就那么喜欢钱吗？”
薛莉莉沉默着，她的眼圈已经红了，眼里布满了泪水。
苏晓慧的心里一阵酸楚，不忍再说下去，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她现在只希望这是她因悔恨而流下的眼泪。
“你放心吧，我会去的，只是你到了上海怎么找到他？就算找到了，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打算分手？”
薛莉莉擦了擦眼睛，“分手？才不会，我要逼他结婚。”
“什么？你疯了！明知道他不会的，你干嘛还要这么做？莉莉，离开他吧，别再这样僵下去了，这样会毁了你的。”
“不！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我有的是办法。”
看着薛莉莉倔强的眼神，苏晓慧无能为力地叹了口气，“看来你真的要执迷不悟，谁也劝不了你了。”
苏晓慧搅拌着已经放凉的咖啡，她还能说什么，自己不也同样一塌糊涂。现在，她们都已失去了理智，走入了迷途，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正确的出口。
走在嘈杂的大街上，苏晓慧从没感到如此失落，好像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所有她在意的人都离开了她，丈夫、朋友，她感到那么孤独、无助。她想念宋波，牵挂张帅，现在，她唯一的好朋友也要离开她，她还要分一部分心给这个朋友，她感到自己就快要被撕碎了。
再没有人送来鲜花，这场送花风波已经过去了，办公室也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苏晓慧心不在焉的干着手里的活，昨天她终于接到宋波的电话，由于工作太忙，所以一直没有顾上打电话，这是苏晓慧早已背熟的理由，也是丈夫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理由。宋波在电话里表示了自己的歉意，而且还流露出久违的温柔和体贴，对妻子问长问短，足足打了将近一个小时，这多少让苏晓慧得到一些欣慰，但这个电话却让她更加思念起张帅来，她越发的为他担心。
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所有人又开始想方设法的找些闲事来打发最后的这点时间。
苏晓慧能做的只有在那里发呆，牵挂那个让她心里放不下的人。
一阵敲门声，离门口最近的同事走过去打开门。
“呀！”
所有的人随着叫声望向门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挡在门口。
“请问，哪位是苏晓慧女士？”声音从鲜花后面传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又同时转向苏晓慧，而此时的她已经懵住了。
一个年轻的女同事忽然叫道：“又是送小苏的花！”
“天呐，小苏的老公太浪漫、太有情调了！”
“晓慧，羡慕死你了。”
“真幸福！”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个同事将花抱到苏晓慧面前，“小苏，快接着呀，人家说是位先生送的，你老公真有情调。”
苏晓慧接过花，心慌乱地跳动着，“难道是……难道是张帅？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她在心里喊叫，她不敢相信，那个让她受尽牵挂之苦的人终于回来了，而且回来的这么突然，突然得让她不知所措。
同事们围在她的周围乱哄哄地说着，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在她听来，就像一群蜜蜂在“嗡嗡”地叫着。
像往常一样，她的花很快就被同事们分光了，她并不在意这些花，她只在意他。她坐在座位里，眼睛湿润了，她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了，张帅回来了，而且她感到他离她很近，好象就在身边。
正如她所期待的，张帅又给她发来了短信。
“晓慧，我今天中午刚刚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到花店为你送去鲜花，这束花代表着我无尽的思念，五点钟我在你公司南面的路上等你，这不是你回家的必经之路，你可以选择，但是，我会等你。”
苏晓慧闭上眼睛，她的心异常平静，这是她终究要面对的，该来的总要来，该做出的选择终究要做出选择。最后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的选择，她要彻底结束自己的痛苦。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都很快的离开了办公室，苏晓慧慢慢地收拾着书包，她仍然没有做出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