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请留步“
那声音听着特别的苍老,像是自喉间生生的挤出来一般。三人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见,一个紫衣的老者,手拄着木杖,静静的站立在三人不远处,他虽然站在那里,但是你不仔细的观瞧,仿佛那里跟本就没有人。
那老者,微微躬着身子,梳着高高的发髻,额头高耸,眉毛和长髯已垂至胸前。三人还未回话,小驴已蹦跳着跑到老者跟前,以头相触,十分依恋。
老者说道:“小驴啊,稚子出家,老大方回,这人间,你可留连一番“
那小驴似听得懂老者所言,舔了舔老者的手心,两只前蹄弯曲着,便跪伏了下来。
李药师见此,说道:“老神仙,不知叫住我们兄弟三人,有何见教?“
老者笑着说道:“什么见教不见教的,你们三人得了功法,又得了小驴,我只是想看看你们三人而已,也再看看小驴。世人常说,若得了屠龙技,便有屠龙法,你们三人,且好自为之吧“
那老者说完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消失无踪。三人朝老者消失的方向,拜了三拜,虽然心中有万千疑惑,也便领着小驴,走入山谷之中。
李药师说道:“世有仙人,鬼魅精怪,我原是不信的,虽然家师便被称做在世仙人,可是这两日的遭遇,让我又信了几分“
徐洪客笑着说道:“仙人,精魅,却是古已有之,只是不常现世而已,乱世三百年,人心思不纯,天地灵异,灵透,却早已被汹汹凡尘所染,这些高人就更难觅其踪迹了“
徐洪客是正经的道士,又得高人真传,其言是可信的。李药师这才真正的接受,从一个无神论者,变成了一个有神论者。
两人这边说着话,张仲坚却和小驴在另一旁“嘻闹“,小驴耷拉着脑袋,默默的跟在张仲坚身边,任张仲坚怎么逗它,它也只是微微抬起头,又低头默默走着。
这小驴或许才是那行脚的商人口中所言,神驴吧。
三人的速度并不慢,不一会便越过小河,三人并不想在此久待,于是便沿着小河向出口处走去,只是走到半途,却听到原来深坑的方向传来恶毒的咒骂声,和一片唉声叹气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吵闹闹,已是夜深,却犹自不停。
三人又转回深坑,却见,江湖众人皆在深坑里,而那个小驴用头顶出的小门,早已消失不见,又变成一片光滑的墙壁。
白天和黑夜轮转,众人的遭遇也掉了个个儿,想来可笑至极,也荒诞之极。
本只是十几丈的深坑,想来应该困不住众人,特别还有那轻身功夫了得的好汉,可是如今,众人都在坑底,三人实难相信,更不知是为何?
坑底的众人借着月光,看到在坑顶出现的三人一驴,却忽然就安静了,李药师心里突然的就起了怜悯,觉得这此都是可怜人。
于是说道:“我们三人欲去峨眉山,天书的谣传总也要有个结果,不如你们出了坑之后,我们峨眉再相聚,药师必定扫榻欢迎,给诸位一个说法,不知如何?“
李药师说完,也不管坑底的众人,便先一步大步的向山谷出口处走去,张仲坚和徐洪客也是摇摇头,一脸无奈。
三人虽不说都是“初出茅庐“,但也谈不上是老江湖,却仿佛已站在了江湖的顶端,玩弄他们于股掌之上。
其实都是错觉,除了天魔宗与光明神教之外,真正的游侠和宗门,甚到是朝廷,跟本就没有参于到追逐天书的事情中来。天魔宗燕令丘也只不过是一个行者,光明神教本也是为了光明神盘而来。
林澹然得天书,有心人早已知之,那一场争夺早已消散在过往里,该知道的早已知道,天书只不这是一个寻常的秘籍罢了,而世间的“天书“却也非只有林澹然得到的这一份,若是谁得了一点机缘,天下人便出手抢夺,这天下却早已乱了。
只有南海碧微宫,偏居南海,目光狭隘,已为是至宝。这一届的碧微宫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后世,却有一人名为林景南的,甫一出世,便惊艳了江湖,这却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李药师这一趟南海至峨眉之旅,只不过见到了真正江湖的万一,连一角都算不上。后来李药师因着得罪了楚国公杨素,又携红拂再入江湖,那时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游侠儿,这都是后话了。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出了谷,夜已深,再回看山谷,只是在一片迷蒙之中,山谷中的景物影影绰绰,仿佛又有万千的蝶儿自天外飞来,在谷中盘旋着,飞舞着……
三人转身走上小路,不期然,却在道旁看到冯盎和他的三个随从,立在道边,一脸的微笑。
冯盎快走几步,来至李药师面前,两人把臂相拥,分开时,冯盎动情的说道:“见你无恙,我才安心“
李药师也颇为感动,没成想,冯盎竟一路至此,萍水相逢几杯酒,英雄何需惜英雄。两人又一番畅谈,尽扫阴霾,不一会,便有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道上,山林间。
原来那时李药师被鱼朝所缚,冯盎一直内疚自责,大丈夫行于世间,自当光明磊落,清清白白。李药师被缚,虽不全是因为他,可他必竟难安,与其祖母冼夫人说了此事,其祖母当即便说:“人无信不立,终要寻个水落石出“
冯盎拜别冼夫人,一是至孝,又来寻找兄弟,这是至情。
少年人至情至性至孝,当真难得,且不说,人浮与世,总也时移事移,有所改变,可一片至诚,又敢于担当的,泱泱几千年,英雄有几人?
几人边走,边聊着一路的趣闻,真是人生知已,相见开怀。
李药师突然说道:“你和阿招,何时成婚?“
冯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贤弟是说张招弟?,阿招,张师妹尽会开玩笑,我哪里是有福气娶她的,张师妹神仙样的人物,我也只能远观了,唉……“
张师妹?
李药师说道:“你和阿招是同门?,我却没有听阿招说过,这个姐姐啊,又骗我“
冯盎想说点什么,差点就脱口而出,可是却生生的忍住。
李药师看冯盎忍的难受,便笑着说道:“不教兄弟为难,不好开口,就不说也罢,再见阿招之时,我自问个明白……“
又幽幽的自语道:“呵,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众人一路又来到小镇,天已微明,冯盎和他的三个随从拜别李药师三人,相约日后长安再聚。骤聚骤分,人生飘零,所谓缘分,也不过如此,也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