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拉斐尔故友重逢几天后,我此刻正在他给我安排的卧室中写着“札记”的尾声。翻看着之前所写,这几千年以来的种种回忆涌上心头,从最初的一个小孩,到现在的暮年,我与普通人一样完整的走完了这样一个轮回,只是走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
摸着心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嘴里念叨着,“小家伙,你可是我用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才换回来的,不过有你在,我才能更加明白时间对于每个人的珍贵;有你在,我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如同马拉松那样,看得到终点就在眼前。”
或许是活得太久,看得也太多,我对于死亡这个并肩而行的“伙计”早已十分熟悉,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从我这收割灵魂,以完成它几千年来一直肩负着的使命。对于我,他在最后的时刻显现出十分仁慈的态度,他在用某种暗示提醒我,我可以选择迎接他的时间。
我特地挑了一个对我来说十分特别的日子,七月十二日。
我想在一切结束前,提前写完这本伴随了我半生的札记,我会把它留给拉斐尔,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件东西了。
以下是写给拉斐尔的话:“最了解我的敌人,最亲近我的朋友——拉斐尔,这本札记虽没有任何价值,但却是我这半生的心路写照,作为同样的永生种,我也深知你内心深处的黑暗和孤寂,很抱歉我不能继续陪你看到这个世界的末日。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死亡方式叫做‘鲸落’,我想我也应该用最美好的方式去迎接死亡这个老朋友。我希望你能够留下它,或许你在上面记录的东西,在我死后我依旧能够知晓,谁又能保证这样奇怪的事情不会发生呢?毕竟在我们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永远的朋友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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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先生死后才发现他留在房间里的这本札记,很高兴那个家伙还能在死前想到给我留一份礼物。
“我很满意这份礼物,也希望你能够看到接来下我写的故事。——盖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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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跟往常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说着今天天气真不错,“拉斐尔,带我去看看这个城市。”
我对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直觉告诉我,我应该按照他说的去做。我把他带到院子里,然后将身体里隐藏的那双羽翼完全展开。
先生竟然像是一个孩子那般,一脸羡慕地看着我身后的翅膀,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怜悯,“看来你这些年并没有选择安逸的生活,把它们藏在身体里很难受吧!”
我没有理会他的念叨,站在原地舒展了一下翅膀,然后径直走到他的身后,一把将他环抱住,“抓稳了,先生,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他开心的笑着,“没想到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最后看一眼这个世界。”可惜这句话与身边那些快速后退的景色一样,我还没怎么听清便被远远抛到身后。
带着他看了看这座我生活了几千年的城市,他说道:“很难想象你能够在同一个地方呆这么长时间,你已经跟它深深的连在了一起,没有想过去看看其他地方吗?”
我保持沉默,并非我没有走出去过,只是当脱离了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我总会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我在空中看了一眼城市的一角,那是一座公墓,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他在空中一直观望着城市的美景,而我更像是开着观光车的司机,看惯了城市的每一寸景色,只是机械地在乘客的要求下不断变换着方向。
在夕阳西下时,先生让我带他来到了海边。他望着大海有些发呆,突然说道一句,“我好像还没怎么看过大海的样子,不过希望以后你能帮我继续看着这个世界。”
说完他有些费力的转过头对我笑着,说道:“我的老朋友,再见了,我希望你会想念我。”
然后他掰开我环抱住他的手臂,径直落入蔚蓝的大海,我快速飞到他的身边时,他向我摆了摆手,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都看不厌。我来了,老朋友,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我能够感觉到他那颗跳动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
我就这样一直跟在他身边自由下落,最终在接近海面时,我停住了,而他则笔直落入海中,溅起的浪花很快被广袤的大海吞噬,海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之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样。
原来我们跟其他人一样,对于世界、对于时间来说我们都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罢了,没有永远的永恒,也没有永远的永生。
我相信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再害怕死亡了。
那我呢?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