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钰单虚弱,论易带着师弟们为文奇子敬报仇。
但钰单是个疯子,她宁愿不要命,以身献阵,将论易他们困在阵中。
阵法不复杂,规则非常简单,杀了除自己外的活人,就能出阵。
钰单她最喜欢这种自相残杀的戏码。
“等师祖来救我们吧。”论易盘腿坐下,他们根本不会攻击对方,要么困死,要么被救,不存在自相残杀。
州帆扶额,这也太憋屈了吧。
“我们复盘一下吧。”梁靖说道。
“复盘什么?”秋涯接话,他手里还掐着佛珠。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画墨比划着,幸好阵法里是亮光的,不然画墨才是要憋死的。
汐华擦着箭,他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他想喝酒,但是身边正巧没酒了。
尧山中心的黑色柱子上盘着一条黑龙,黑龙的身子不是实体,只是雾气汇聚出的形状。
程筱筱仰头看着黑龙,用着钟谋教她的法子吸收着黑气。
灵蛙还在挖着,它刨出来的坑很大,大得要挖出一座城。
地缝也越裂越大,深不见底。
灵蛙停下了动作,像小狗一样用脑袋拱着黑色柱子。
程筱筱知道,时候到了。
在三千幻境之一的程采他们看见近在咫尺的月亮急速后退,周围空间变得极其扭曲。
三人被迫分开来。
程采不再压抑身体里的蛟灵,双眸变回红色,“法莲,睡了这么久,该起来活动活动了。”
程采一掌将蛟灵打入地底,地底反弹出一股力量,将程采弹开。
草地变成水面,倒映着程采。
程采勾唇一笑,成了。
灵蛙挖出来的大坑下透出金光,与官宁身上的金光一模一样。
白雾托莲,十三片红色花瓣,金光描边。
青玉莲蓬上悬着七滴水珠,水珠中闪过许多画面。
程采从其中一滴水珠中飞了出来,与程筱筱打了个照面。
“筱筱。”程采落在程筱筱面前。
程筱筱笑着和程采说道:“我准备好了。”
程采将程筱筱拥入怀中,“对不起让你卷了进来。”
程筱筱轻轻拍着程采的背,“对不起我们的是这世道。”
法莲舒展开花瓣,雾气扩展开来。
程采飞到黑龙面前,伸手按在龙头上,磅礴的蛟灵涌入体内。
灵蛙见到法莲苏醒,高兴地在一旁呱呱叫。
云层中裂开缝隙,天光落在法莲上,水滴折射出彩虹。
薛绾从天而降,一剑劈开了灵蛙的脑袋。
“聒噪。”
薛绾嫌弃地甩掉剑上灵蛙的血液,把绾绾拉了出来。
“师祖你怎么才来,臭青蛙的胃里臭死了。”绾绾踹了踹灵蛙的尸体。
守护兽死亡,法莲发怒,青玉莲蓬上的水滴变大,一股强大的吸力要将薛绾吸进去。
薛绾淡定地抱着剑,没有动。
“天上的还要看多久的戏?”薛绾一指破开,灵宝仙门重新开启的障目结界。
玄音岛上古肃珲被门主施了定身法,无法动弹。
“阿绾!”
“古宝宝,好久不见了,怎么连你们门主都打不过。”
薛绾将古肃珲拉到身边,一掌推玄音岛进入三千幻境。
古肃珲恢复自由,“岛上的阵法随时可以开启,阿绾,你交代的事情我都有做好。”
“真乖,你去北方帮轩辕,我这边你不必再管。”
薛绾很干脆地飞进三千幻境。
杀法莲要从内部下手。
程采快被蛟灵撑爆,她的力量积攒起来,已经可以和法莲抗衡。
薛绾进入幻境,官长竺和官新被扔了出来。
“师兄,你出来得正好,你把我送到师姐身边。”
绾绾靠近不了程采。
官长竺不清楚这是什么个情况,但还是将绾绾送了过去。
蛟灵团成结界,拒绝绾绾的接近。
官新也帮绾绾,绾绾怀里的长鸣神灯掉了出来。
绾绾伸手捞住长鸣神灯,蓝倦还在里面。
有了,可以让蓝倦帮忙。
绾绾划破手臂,让灵泉流进灯内。
吸收了灵泉,拿灯做身,蓝倦醒来。
“帮我。”绾绾知道蓝倦也是薛绾已经安排好的人。
蓝倦看着眼前的情况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蓝倦掐了个诀,撕开蛟灵,与官长竺官新合力把绾绾送了进去。
程采睁开眼,转头看着绾绾。
绾绾将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撕大些,灵泉如柱,流淌出来。
“师姐,可以开始了,师祖很快就会杀了法莲。”
“好。”程采没有犹豫,忍着疼,剖开了胸腔,她的胸膛里没有心。
胸腔打开,流转的蛟灵、灵泉一股脑涌了进来。
斑斓的黑色鳞片覆盖全身,身躯开始变形。
黑龙一下钻进了程采身体里,黑色柱子消失。
从缥缈峰方向,一道金光穿了过来,巨大的金桥横在空中,一眼望不到头。
绾绾的身躯慢慢缩小,她体内的灵泉一旦干涸,她也将消失。
官长竺皱眉,“筱筱,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
直觉告诉他,筱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献祭。”蓝倦说道。
程筱筱点头,附和蓝倦的话,“对,我们要献祭,程采做炉鼎,复活阳龙,再杀了它。”
“采儿她是不是会?”官长竺的声音有些颤抖,说不出最后的死字。
“是,她会死,我们都会死。”
程筱筱看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蛟灵,她体内的蛟灵正在抗衡。
“官少侠,你若不想死就去北方。”
程筱筱引导身体里的蛟灵离体,失去蛟灵她会立即死去。
“不,我不会离开采儿,告诉我,我要怎么帮你们。”官长竺目光坚定。
程筱筱已经无法开口,她的容颜老去,血肉消散。
蓝倦不认识官长竺,但从官长竺的话语与表现,他对天上那位姑娘的感情不一般。
“灵泉,已被,消耗,过一,部分,你若,想帮,就用,自己,填补,这个,部分。”
蓝倦说道,他是绾绾消耗的一部分之一。
“我要同绾绾一样到采儿身边吗?”官长竺抬头,重新看向程采。
现在的程采已经没有人样,但他眼里的爱倦始终不变。
蛟灵结界早已消失,官长竺很容易就能接近程采。
“采儿。”官长竺伸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身体里的灵气被瞬间榨干。
生命力消逝,官长竺剩下的话语再也说不出口。
他想告诉采儿,他喜欢她,喜欢了十八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动了心。
年幼的欢喜,到今时今刻的深爱,他私心希望他们还有下辈子,让他有勇气开口说句我爱你。
“不够。”蓝倦看向官新。
官新戴着幕篱,看不见表情,但他很快动了,同官长竺一样,飞到程采身边。
长鸣神灯似有所感,灯芯小人从蓝倦体内飞了出来。
生命结束并不痛苦,官新摸着心脏,他有一颗明镜心,能勘透一切谎言,能看破一切虚情假意。
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爱他,甚至憎恶他。
将他卖给万法阁做实验。
他被关在一座塔里。
塔里很黑,很冷,他摸索着周围。
周围全是机关木偶,触碰到它们会触发机关,轻则暗箭长刺,重则绞索巨石。
每当他奄奄一息,万法阁的人就会救活他,确保他不会死,再将他丢回塔中。
他不知道在死亡边缘徘徊了多少次,他摸索出机关的规律,学会躲避机关,破坏机关。
他走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里有火折子,他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光亮,他怀着希望吹燃了火折子。
饥饿的蟒蛇连火带他吞入腹中。
他被剖了出来,这次他不敢再动火折子,将它踢得有多远滚多远。
蛇的体温很低,他努力降低自己的体温,但那些蛇们还是缠上了他。
蛇喜欢将猎物绞死再吃。
窒息的感觉很不好,他知道万法阁的人不会让他死,所以他只是数着时间,等着万法阁的人出现。
他们发现了他的心思,告诉他,下次不会再救。
他问他们如何能离开下一层,他们不答,但他从他们的心里读到了答案。
他用蛮力破开蛇池,他的拳头挂着皮肉,露出白骨。
他不在乎,他离开了蛇池,坠入了黑泥里,白蛆爬到他的身上。
他想,他就这么死了好了。
万法阁的人告诉他,是无数个他这样的孩子养着白蛆,黑泥中埋葬着和他一样的孩子。
他不为所动,他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不是吓唬他。
可他真的累了,他没有力气继续下去。
但一个人的出现救了他,那个人手脚上着镣铐,走起路叮当响。
那个人的心是赤红色的。
那个人说自己叫君长乐。
君长乐明明被锁着手脚,万法阁的人却都听他的。
君长乐将他浑身扒光,锁在唐城门口,人来人往,无一不投来鄙夷的目光。
他在这样的目光下羞愤得恨不得立刻死去,但君长乐不允许他死。
为何一个拥有赤红色心脏的人,会做出这样的可恶的事情?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自那以后他害怕别人的目光,他总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被锁在唐城门口,浑身赤裸的孩子。
他拥有明镜心的事被君长乐发现。
君长乐告诉他,他得去缥缈峰,他有明镜心,他能进缥缈峰。
他当时不知道天官府,也不知道君长乐为什么让他进缥缈峰。
君长乐给他戴了个幕篱,让他一个人爬上缥缈峰。
那是他第一次得到自由。
他登上了缥缈峰,他见到了神仙。
神仙看着他,对他说,“孩子,苦了你了。”
他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到神仙的心脏是白色的,圣洁的白色。
神仙将他带到了天官府,没问他的来历,没问他的目的,没问他为什么上缥缈峰。
只是对他好,惯着他,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甚至给他换了一个新幕篱,很轻,但厚重,可以遮蔽其他人的目光。
神仙似乎也拥有明镜心,能看透他的想法,其他师兄们都住一起,但将他单独安排在登记处。
大师兄来看过他一次,问他吃的够不够,睡的好不好,有需要就喊他。
师姐跟在大师兄身后,好奇地看着他。
他也很好奇,师姐为什么没有心?
三师兄做的饭很好吃,四师兄对他没有兴趣。
有个很神秘的五师兄。
六师兄给他算过一卦,说他今后会平平安安。
七师兄成天缠着神仙,没有注意过他。
八师兄和九师兄像双胞胎,总是形影不离。
十师兄的心缺了一块。
十一师兄不会说话,但他的心是红色的。
十二师兄说佛祖会保佑他,他没有信。
后来师傅带了个小女孩回来,那个女孩是绾绾。
一颗残破却璀璨的金色心脏,让他挪不开眼。
他在天官府得到了宁静,没有万法阁没有君长乐。
他想他现在的生活都是偷来的,偷来总是不长久,现在老天要将他偷来的生活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