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露山上。
几人席地而坐,围在一团篝火旁。
其中有位女子,生的天姿国色,神情冰冷,双眸微紫。
这位修为“低微”,身份却高的出奇的女子在几人中都说的上话。
因为女子名为苏慕烟,魔宗岐瑶魔主的嫡传弟子。
其余几位则是魔宗当代护法。
几人分别是青蛟姜峰,金鳞吴拙,翊凰池帘以及庚虎张崇纪。
每人皆是道真境的大宗师,上百年修为,被世人谓之为神仙之流。
原本要去往秋榭王朝的苏慕烟收到了师傅岐瑶的传讯,与宗门几位护法一起前来围杀楚剑歌。
其实苏慕烟并不想来,可她又不得不来。
因为无论是楚剑歌还是顾白,一定必死无疑。
曾经的苏慕烟并未见过楚剑歌的风采,但慕烟见识过顾白的剑意,如今在藏露山看了两日,死在顾白手下的归元境多达数十位,就算是道真境也有近十位。
苏慕烟已经学会了剑御千山,在她看来,顾白出剑,每一剑都没有那种千山景象,可每一剑都是那种霸道无匹,剑荡八荒的剑意。
所谓大道归真,顾白只怕已经再次踏入道真境了。
————
在半山腰,白须长髯,仙风道骨的道袍老人负手而立,老人身旁跟着一位少女。
如果陆安在此,定然能够认出少女正是心脉有损,被苏慕烟救治好的秦玥。
道袍老人算是极早知晓青霄剑宗变故的道家高人,所以数月前就从东域前来南域,寻找楚剑歌的下落。
在路上时,老人相中了赶路的秦玥,收她作为入室弟子。
一想到此事,老人不免哑然失笑。
当时他询问秦玥是否愿意入他门下,秦玥只问了一个问题。
“老爷爷,拜你为师,可以变得很厉害,以后能独自行走江湖么?”
老人只是挥袖。
道路上顿时出现一条沟壑,笔直往前,不见尽头。
之后秦玥修行道门心法,境界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就连门下弟子无数,在门中辈分极高的老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无论何种道门心法,一开始必然是精进缓慢,因为道门关于修行,有筑基一说。
筑基乃道门功法的第一道关隘,十分重要不说,甚至与之后的成就息息相关。
只有筑基之后,修为才能顺风顺水,不断拔高,而等境界高深之后,其他功法或许会陷入瓶颈,道门心法依旧如蓄水之潭,水涨船高,甚至可以后来居上。
可像秦玥这般,短短十日筑基,且底子深厚异常的,只有她一人。
如今秦玥一身玄底雪白道袍,头戴莲花道冠,气质越发缥缈出尘。
她看着山下的顾白,轻声问道:“师傅,那是谁啊?”
“青霄剑首——楚剑歌。”
老人表情复杂,有缅怀追忆怀念等等,不一而足。
秦玥由衷赞叹道:“他很厉害。”
老人半眯着眼,视线落在下方,随后感叹道:“是很厉害啊,近三百年来,用剑者,无人能与出其左右。”
说完以后,老人不免看了眼秦玥背后的剑匣。
御剑者真比不上佩剑者?
不见得。
————
藏露山脚外数里,有条江河支流渎水,在江渎岸边,一群人隔岸眺望,见着那道剑意冲霄的身躯,也只能心下感慨,由衷敬佩。
依旧是一袭红衣的薛怜只能看到那模糊的身影。
不知怎的,她觉得那道身影莫名有些熟悉。
像一个人。
一想到某个人,薛怜就不禁咬了咬银牙,在心头冷哼一声。
她随师傅一路走来,可没少听闻那人的事迹。
什么快剑第一,剑吐龙蛇……
呵,名头倒是响亮的很呐。
不过,等她潜心修行,以后修为高了,再叫那人好看!
竟然敢丢下她偷偷跑了?
哼!
————
饮酒之后,顾白浑身水汽蒸腾,像是雨水滴到了滚烫的铁板上,嗤嗤作响,带起阵阵水雾。
就算顾白没有刻意恢复伤势,他的身躯依旧不断自行恢复,修为更是不断攀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重返道真境巅峰。
“不够,还不够。”
看着周围躲躲藏藏的那些人,顾白呢喃自语。
要杀他,这些人远远不够。
那些青霄剑宗的敌人,也依旧没出现。
他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海,然后开口:“那就杀!”
最后一个字出口,顾白一身剑意高涨,竟已化作实质,凝为冲天剑器,没入云霄。
无边无际的云海消散。
于此同时,以顾白为中心,一股飓风骤然升起。
狂风呼啸,冷彻如刀,肆虐地面,将顾白周围的地界割裂出无数剑痕。
山腰上的道门老人面色微变,手掌立刻扶住秦玥肩头,带她离开原地,就好似化作了一道流光,转瞬便掠退千百丈。
道家神通,缩地成寸。
山顶,宣明双手合十,衣袍因顾白剑意外放而鼓荡飘扬,洁白僧衣猎猎作响,配合宣明清秀俊逸面容,仿若谪仙临凡。
宣明低声诵经,淡淡的金色佛光将他和身后的女子笼罩于其中,任凭狂风中裹挟的剑意如何锋锐,与佛光碰撞,火花如何绚烂灼目,他依旧只是诵经,以及……
为某些人超度。
“他想干什么?”
宣明身后,有雪琴仙子之称的岑溪开口询问。
宣明沉默良久,嘴唇微动。
“杀人。”
————
苏慕烟坐在篝火前并未挪动身形,也不关心那剑意如何厉害。
她看着身前的篝火,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如她猜测的一样,顾白必定会死,不过是时间长断而已。
世间陆地神仙之流尚且不敢与天下人为敌,更何况是未踏足问仙境的顾白了。
只是青霄剑宗的功法着实诱人,也不知道那小子得了多少?
算了,反正魔道血契已签,那小子已经是她的人了,就算有什么方法瞒过她,日后总有机会从他嘴里套出来。
不知道那小子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立下志愿,日后做顾白一般的剑者?
似乎有些期待……
以青蛟姜峰为首的魔宗四位护法挡在苏慕烟身前,魔元外放,铸就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其余隐藏起来的人并没有四位道真境大宗师同时出手的威能,所以那些人面对顾白的剑意只能退避。
藏露山脚外的江渎之水波涛汹涌,浪潮不止,每当剑意掠过,江水便自行“割裂”。
薛怜站在自己师傅身后,美眸光彩流溢,为之惊叹。
隔着这么远都有这么厉害的剑意,看来对方比那个可恶的小贼厉害多了。
“算了,看样子这淌浑水掺和不得,”
站在薛怜身前的雍容女子轻声说了一句,带着薛怜离去。
一些人走,一些人留,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人终于开始浮出水面。
只有顾白,长剑依旧,剑意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