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守微微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温和。
即便是云多多这样的少女,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少年人的气质。
他虽然生得面容精致秀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身上仿佛缠绕着一股老气横秋的气质,眼中也氤氲着一股忧国忧民的悲伤。
都是叫这天灾人祸给愁的!
云多多认真看着他。
他朝着云多多到:“本就没有法子,你的法子,不管好不好,我便用了。”
说罢便命自己的随从娶了笔墨过来,一一写了帖子,要在今晚请江州城的名流在府中宴饮。
云多多虽然出了注意,但是她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操作,便要告辞回家了。
一回家,云多多便猛地灌了好几口水。
她今天和崔平生还有越长安过去见太守,原来以为越长安会帮自己一点,哪知道那家伙竟然什么都不说。
她还以为自己把注意告诉越长安就可以了,让越长安去和太守交涉,到头来还要自己来。
“他又不会吃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越长安翻了个白眼看着云多多。
云多多气急:“你是不怕,我怕死,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做官的!”
崔平生笑了笑,嗔怪的看着越长安:“她是女孩子,没有见过官家,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你没见过别的女孩子见了做官的便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已经够镇定了。”
越长安:“……”
好气,莫名有种他们两个一起对付自己的感觉。
“你见了这一个太守便怕成了这样,日后崔大哥要是封侯拜相,你可怎么办!”越长安气鼓鼓的说。
崔平生:“……”
云多多:“……”
越长安一本正经道:“这是为了你一会后发达了做准备。”
云多多还在后怕,她方才见那太守的时候没这么怕,现在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真是胆大妄为了。
“就算他封侯拜相,那也不干我的是……我只是个女子……”云多多瞪了一眼越长安。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委屈。
越长安竟然把自己丢出去了,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男孩子。
越长安一本正经:“那可不是这样的,若是崔大哥拜相,将来你日日见到的人都是太守这个级别的了……”
崔平生被这两个孩子气的话逗笑了:“说什么呢,被你们说的,好像我真的就能拜相了一样。我一会儿去衙门里帮忙抄公文告示,越兄弟若是有空的话,也一起帮忙吧。”
越长安拍了拍胸脯:“好啊,不过我不会写王氏帖,怕大家不认得我的字。”
如今通行的字体和写法是王氏的字帖,孩子们认字都是从王氏帖开始的。
崔平生笑了:“你即便是写越氏帖的人,那王氏帖也应该能写一些,又不是让你裱起来,只是好生的写着便是了,让大家能看一些便好。”
越长安方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都出去了,云多多这才开始做绣活。
崔婆婆出门去小翠妈那里,一出小崔家的门,就见了徐寡妇正笑盈盈望着她,表情说笑不是笑的,又有些神秘。
“怎么了?”崔婆婆瞧着她这个表情,有些紧张了。
徐寡妇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妇人,是城东李家的媳妇。
“我跟你说啊,你家那个媳妇啊,去了城外难民那里呢……”李家媳妇纠结着眉眼说,“你说,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去得!”
崔婆婆被她这样一说,心里就方了……
“怎……怎么回事?”她脑袋抽抽的说。
徐寡妇道:“方才听人说的哩,都传遍了,吴大夫在城外义诊,见着了你家媳妇了,那地方又脏又乱,还容易得病,哪里是小媳妇能去的,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崔婆婆:“……”
徐寡妇长叹一声道:“崔大姐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媳妇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这做人家媳妇的,总要有个媳妇的样子,对吧,难民堆里,女人怎么好随便过去。”
李家媳妇也道:“是啊,这几日好些人家都说了,大姑娘小媳妇可不准胡乱出门了,可别一个人出去,跟那逃难的撞上了,多不好?”
崔婆婆本是不在意这些的人,她出身李氏,也是有名望的人家,跟这些粗野多嘴的妇人不一样,便也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点点,不想多沾染这些人。
徐寡妇见她似乎是不信,便道:“哎,我们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媳妇年轻时候不调教,等你老了可怎么管,你身子本就不好,儿媳妇又生的漂亮,日后儿子跟着儿媳妇转悠,你这日子可就难过了呦。”
崔婆婆:“……”
旁边一个也道:“是呢,你那儿子可和徐家的娃不同个,那孩子自幼长在娘身边呢,我瞧着你那儿子总在外头跟着先生走,总没有一直在你身边的亲近。”
崔婆婆面色一变,确实是这样,她儿子崔平生一直在外面,不怎么在她跟前,儿子又听话又好学,谦谦君子一个,但是她总觉得这母子之间隔着什么似的。
想到这里,崔婆婆未免脸色有点难看了。
她没说什么,赶紧往家走。
徐寡妇跟她同伴在后头大声说:“这小媳妇在外头乱跑什么,我娘家那年闹饥荒,隔壁的那个小媳妇,可不就是跟逃难过来的野汉子跑了么。”
崔婆婆听得心里方方的。
她原本觉得云多多挺好的,经这些人怎么一说,怎么都觉得不大对了。
回了家之后,儿子已经去了衙门里,只有儿媳在院子里做绣活,她便也不说什么。
到了傍晚,正到了要烧饭的时候,家里的筛子坏了,云多多便准备去隔壁小翠家去借。
崔婆婆脑子里想着那徐寡妇等人的话,虽然理智上知道这徐寡妇多嘴讨人嫌,但是不免心里又有点芥蒂。
她赶紧道:“你莫要出去了,你年纪轻,不要随便出门乱跑,我出去借就好了。”
云多多还没反应过来,崔婆婆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了。
云多多:“……”
崔平生晚上没有回来吃饭衙门里事情太多了,认字的人也太少,他和越长安一个人掰成两半使,只能在衙门里赶工。
他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要晚些回来,不回来吃了。
崔婆婆叹了口气,便和云多多两人吃了饭。
晚饭之后,最是流言蜚语传得最快的时候,吃完了饭的街坊邻里聚在一起聊起了天。
小河边妇人们聚集起来洗衣闲聊。
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外头瞎跑……
云多多白天出城在难民堆里打转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
崔婆婆念着儿子在衙门里,恐怕他吃的不好,想和云多多一道儿去给他送饭去。
结果打开门,好些人都聚在她家门口的小溪边在聊天……
“那家的媳妇从来就不肯老实,这回竟然跑去了难民那儿去了。”
“小媳妇去那地方做什么?我家的姑娘,我都不肯叫她出门了,就怕她被那些野汉子勾搭了。”
“不是说了么,难民里长得俊的,都勾搭人,想要安家落户呢。”
“去年闵家的女儿不就是偷了家里的钱,跟一个北方流浪过来的跑了么,还把家里的传家宝拿走了呢。”
“女儿跑了就算了,这媳妇跑了,可就亏大了。"
“哎……”
“崔家的门楣哦……”
那些人听见动静,瞧见云多多来了,赶紧住了嘴,虽然嘴巴停了,但是却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她。
崔婆婆就觉得无地自容……
她愤愤不平的拉着云多多就走。
从他们家往衙门里走还有很长一段路程,她走到门口就觉得心里烦躁,走不下去了。
她拉着云多多:“走,回去,不去了!”
云多多尴尬道:“不要吧,咱们给平生哥哥送点吃的过去,晚上天转凉……”
“凉什么凉,都热死了……”
云多多:“……”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总感觉不大妙……
她慢吞吞跟着崔婆婆走回了家,崔婆婆的脸色不大好看,吩咐她把门给关上了,气哼哼的,也不说话。只坐着生闷气。
云多多低着头站在一边,想着该怎么跟崔婆婆解释……
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她看了一眼崔婆婆,崔婆婆道:“快去开门啊……”
云多多便过去开门,门一打开,就见好几个邻居站在门口,也不说什么,就看着。
“又是吗?”云多多没好气的开口问。
那几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瞧着云多多,笑了笑,互相推了几下,最后徐寡妇开口道:“你家婆婆在吗,我们找她说说话呢。”
云多多几次看到这徐寡妇,对她一张利嘴不大喜欢,没好气的道:“哎呀,我婆婆当然是在家了,只是徐大嫂,你怎么来了这里,你家不是离着挺远的么?”
徐寡妇尴尬道:“额……我这不是到小翠家串门么,今天就留她家里,跟她阿娘说说话了……”
云多多没给她好脸色,转了个身:“请吧……”
那几个女人便扭捏着进了门,好几个人一道儿,斜着眼睛瞧着云多多,一脸的嫌弃不悦。
云多多懒得跟她们计较,自往厨房去了。
崔婆婆见他们来串门,也知道不是好事,定是有来搬弄是非气自己的,只是确实是自家媳妇落了话柄给人家,平白让崔家丢了脸,便也不好拉下脸子赶人。只起身和气的打招呼,并过去泡茶……
“你家这个媳妇好大的脾气,见了我们来,也不说几句话,直接就往厨房去了还要你出来倒茶……”
“这样的媳妇要来做什么……”
“这要是我家的那个,我可不扒了她的皮……”
崔婆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