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被渲染成金色,海平线也变得朦胧。
黄昏的阳光模糊了时间的临界点,海风轻柔卷动起来,浪水涨潮翻滚,由高处往下看,像是一幅绮丽的油画。
“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的。”
说话的声音将早月的思绪拉扯回来,她撑着下巴,恍惚回神,连面前的人说了些什么都听不大清。
许原生和早月坐在一起,低头看了看她盘子里多出来那块熏肉评价道:“卖相不好。”
“又没给你吃。”沈归宁瞥他一眼,换了温和语气对着早月,“你别听他胡说,尝尝。”
早月吃了半饱,没什么胃口,又不想驳了沈归宁的面子,便尝了两口。
“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吵着要减肥,所以每次吃饭就吃一两口?”许原生仰面喝了口酒,辛辣溢满口腔。
他说这话只是随口捏造,杯子放下,却发现身边两个女人都将目光打直的放在他脸上。
沈归宁表情疑惑,“你一共才认识几个女人,什么叫你们女孩子?”
她这是认定了早月和许原生有点什么,明里暗里的想帮着他给人家增加点好感度,可惜他偏偏嘴笨的厉害,每句话都容易让人误会。
海风吹到脸上,早月去整理头发,下巴跟着低垂,连目光也收了回去。
许原生就坐在身边,声音也清晰,“我是听车队里那帮小子说他们女朋友的。”
这个解释挑不出什么毛病。
“都有女朋友吗?”
“何止是女朋友,有的都二婚了。”
沈归宁艰难将一口蔬菜嚼完咽下去,“二婚?”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许原生轻松自在的脸色,他将肩膀放松了陷在椅背里,眨眨眼,算是默认。
“怎么同样是人,差别就那么大?”沈归宁叹了叹,口吻老成又像是嘲讽。
早月在一边将脸别开,掩着嘴散出笑意。
许原生反应了下才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他凶巴巴的朝桌腿上踢了脚,“都跟你一样英年早婚才好是吧?”
他们说的越多越有要吵起来的架势。
沈归宁也不想在早月面前跟他吵,把餐具放下,“再提这茬你等着。”
她的威胁说完,许原生也安静下去,他们一同看向早月,她眼睛望着海面,侧脸上偶尔有拂面而过的发,神态也恬静。
“要不你们去海边走走?”
提议是沈归宁出的,也是在给许原生机会。
早月出声,“不了吧,太耽误时间了……”
她的语气里还是有些微期许的,沈归宁继续撺掇着,“不晚,你们去走走,我就在这儿歇会儿。”
刚喝下去的酒精还在体内徘徊。
许原生撑着手去看早月,和她目光衔接,连一秒也没维持住,“我也想去走走,你就当陪我。”
-
沙粒软的犹如水波,早月脱了鞋拿着,她被许原生拉着踩进沙子里,脚踝很快都陷下去一些。
黄昏走了,分不清是不是黑夜来临,海水也变幻了样貌。
在沙滩上走不稳便会摔倒,早月便一直低着头注意着脚下,走的也慢。
“要不要我帮你拿着鞋?”许原生偏头去问,手上已经碰到早月的手。
她往后一缩,不太适应他这种细心,眼神带着戒备,“算了吧,我怕让你拿了待会你又要提出些奇奇怪怪的要求来刁难我。”
“把你机灵的。”
层层拍打的浪潮声将许原生的轻笑掩盖,他垂下眉眼,海岸上清浅的白光渲染着他脸颊的轮廓,早月用余光看过去,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晚风凉凉,沙滩变作望不见尽头的小路。
这样的局促下,早月连走路都要尽量中规中矩,许原生走在她身后,看着她把裤脚挽起来,露出一截清瘦的踝骨,每走一步便陷下去一些。
不知不觉中她似乎长大了很多,以前站在一起也只到他的肩膀,现在都能碰到下巴,早月步子轻快,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住。
许原生滚了滚喉结,慢步跟上去。
“怎么不走了?”
早月低头揉着眼睛,生涩感夹杂着细微的痛,她说不出话,拼命想把眼睛里的沙子揉出去,一来二去眼眶也红起来,水光隐约闪动。
“进沙子了?”许原生将腰和肩膀都弯下去。
歪着脑袋从早月的下巴看上去,她白净的小脸皱巴成一团,难受的样子是憋不住的。
“嗯。”早月应他一声,她放下手,随即仰起头机械的眨巴着眼皮,异物感还是没消。
“我给你吹吹。”
话落,许原生便捏住早月的下巴拉到自己眼前,距离和高度都刚刚好,他轻轻斜下脑袋,柔和的风穿过早月的睫隙,瞳孔的涩感减弱。
她本来是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拉了过来。
早月眯着另一只眼睛看许原生,五官凑的太近,一切都是笼统浮现,海浪声游走在耳畔,在往她心口的屏障冲撞。
沙粒在夏季的夜晚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沿着脚底板升腾。
早月眯着眼的动作不变,忘记了眼睛里的异物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她听见许原生柔声问:“好点了吗?”
其实他大多数时候还是温柔的,这温柔没有方向,把握不到平衡。
早月眨眨眼,因为痛感积攒的眼泪便掉了下来,她胡乱躲过他的关切的眼神,手抹了把脸,湿润换算到手上。
“不疼了。”答声冷淡,甚至连句谢谢都没有。
许原生的手心空下去,刚刚的触感像是幻觉,一瞬即逝。
海边还很广,这样走下去是走不到头的,早月的思维很乱,也没有了欣赏风景的闲情雅致。
她将手背到身后,“要不我们回去吧,你姐姐也该等着急了。”
许原生走在一旁,闻言点头,却没有转换方向。
脚步停下来,他眼睛里挂上虔诚的神色,“回去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怎么总有这么多问题要问?”早月皱眉。
许原生搓捏着手指放进口袋,“我帮你吹了眼睛,换个答案,不亏吧?”
她是知道他的,他的好从来都不是平白给的,总要拿点什么来换。
不好拒绝,早月藏起眼里的波澜,“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