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二夫人早早的就起来了,洗漱装扮妥帖后,又去查看了一下张妈准备的礼物,有的还算合格,有的撤下去又换了新的,总之,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
金太太今儿也起得特别早,一是看看哪里还不妥帖,再命人规整规整,二是看看各房都吩咐好了没有,该露面的露面,不该露面的都回避好了,见一切都井然有序,金太太也就放心了。
金妈在去了一趟允安的房间后,赶着过来回话,金太太怕被人听见了,特意将她叫到僻静的地方。
“太太,少奶奶今儿精神多了,只是还是不便下床,这亲家来了,我们该怎么回啊?”
“允安这孩子经历的打击确实是大了点儿,这不知她家是怎么想的,偏又急着送她过门,这身子不好了,责任全在我们金家上,真是急死人了,这我以为她们家会迟迟再来,没想到这又急着拜访,唱得都是哪一出啊!”
“太太,不要着急,要不这样,就说少爷和少奶奶不在家。”
“不在家?”
“对,就说他们去山中别墅小住几日,这让四少爷今儿也别露面了。”
金太太听完金妈的话,也觉得这样更妥帖些,因此,点了点头。
庆府二夫人虽说是个家中主事的,可是,这洋房,别墅什么的,在以前只是远观过,这进来瞧还是第一次,这看着喷水池,花房,鹅卵石铺的小路,白墙红瓦的建筑,她感觉她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张妈更是没见过这“阵仗”的人,眼睛都赶上车轱辘转的速度了。
管家一路将二夫人和张妈引到客厅,金太太是忙起身笑脸相迎,“亲家,有失远迎了。”
二夫人见金太太这般热情,来时还有些胆怯的神经慢慢的放轻松了,因此,也是热情的回道:“亲家,这话就见外了,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金太太一听这话笑得更开心了,两个主事女人手挽着手落座,待下人们为她们奉上茶后,金太太再次开口,“亲家,本是我们先去拜访你们,这还劳驾你先来了,叫我们倍感惭愧啊!”
“亲家莫要客气,这已是亲家了,谁拜访谁都是一样的。”
“亲家这么说,我们更觉得礼数不周了。”
“不是,不是,这不是家中出了一些事嘛!把三天回门的大事都给耽误了。”
金太太见庆府二夫人提起此事,脸上不禁一沉,但很快又堆满了笑容,“本是要过去的,但喜事在先,为了吉利,未送一程是我们的不对啊!”
“亲家可别这么说,只怪我家妹妹福薄啊!”二夫人说着还假意拿手帕抿了抿鼻子。
“这今日不提这伤心之事。”
“对对,不提,不提。”二夫人见金太太有意转话风,自己也忙着另开话题,“不知我家允安丫头这几日可否懂事,没给亲家添什么麻烦吧?”
“亲家这么说可就是谦虚了,允安是个好孩子,知书达理,稳重内敛,我们都非常喜欢她。”
“这就好,这就好,我怕她年少不懂事,做事没规矩,这听亲家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二夫人说着还假意四处望了望,金太太在看到她的这个举动后,忙说道;“允安和离远去山中的别墅小住几日,一是换换心情,二是增进增进感情。”
“是嘛!我说怎么没见的允安和姑爷呢!原来是去外面小住几日啊!这样的安排也是让亲家费心了。”
“母亲,他们去的时候怎么没有带上我啊!”
听到这个声音,二夫人连忙站起身,回头望去,只见从楼梯上走下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子,梳着时髦的卷发,画着精致的妆,有一点必须仔细端详一下,就是她的红唇,唇瓣小巧偏厚,涂上口红后像一个挂满汁的草莓,她不穿旗袍,而是佯装裙,红色的高跟鞋铮亮铮亮的,鞋跟又细又尖,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极了。
“这位是?”二夫人已料想到来人是谁,但还是假意问了句。
“您好,我叫楚涵芝,是金离远的二姨太。”楚涵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字字咬得清晰,生怕别人听不明白。
“原来是四少爷的小姨太啊!”二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这儿来的目的是什么,她清楚得很。这话里带着酸味,摆明了不悦之感,虽说这不悦是假的,可装也要装成真的,再说来的路上张妈已经将楚涵芝的基本信息告诉她了,这倒是让她对楚涵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么一个大胆又不知廉耻,跋扈又没脑子的人,不正是她要找的吗!今儿这么一见,胜算又多了三分。
“亲家,咱们坐下来说话。”金太太见二夫人一直看着楚涵芝,怕人家庆府生嫌疑,忙站起身打圆场。
楚涵芝来的二夫人面前,握了握手,甜笑一下,然后,三人纷纷落座,待下人奉上新的茶后,楚涵芝甜笑着开口,“是允安姐姐的二娘吧!看着真是年轻,漂亮啊!家中事务那么多,劳心伤神的,这还能保养得这么好,日后我这个小辈要去登门讨教讨教秘籍了。”楚涵芝说着又甜笑的对自己的婆婆说道:“母亲也是,操持这么一大家子,还这般容颜不改,真是羡煞我这个小辈儿了。”
“操持家中事务可非易事,你日后多学,多看的地方多着哪!再说有允安在,你也没必要将这些放在心上,日后还是当家主母的心思要费得多些,亲家,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是,是。”二夫人这下可见识了金太太这个当家主母的厉害样子,看来这个小姨太要想在家中掀起什么风浪来,这有效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不过这样更好,省得自己找缝插针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金太太又与庆府二夫人闲谈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待金妈通禀开饭了,两位亲家主母手挽手走进餐室,楚涵芝是没有资格与她们一起进餐的,所以,灰溜溜的回了房。
进了房间后,见金离远还是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楚涵芝也觉得无趣极了,她有种恍惚感,觉得躺在这里的和以前自己迷恋的不是一个人,那个在课堂上侃侃而谈,滔滔不绝的金离远不见了,那个眉眼中满是星月大海的金离远消失了,她慢慢的退到客室中,唉声叹气的坐进沙发里。
送走庆府的二夫人,金太太气冲冲的来到楚涵芝的房中,见楚涵芝不在屋里守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是在客室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的躺着,气就又增了三分,“你这是在做什么?”
“母,母亲。”楚涵芝不知道自家婆婆是什么时候来的,着实吓了一跳。
“照看离远着实辛苦且枯燥吧!”
“没,没有。”
“那为什么不老实守在床边,还有花枝招展的出去招摇一圈是想做什么?是觉得金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大是不是?是觉得这个家还不够乱是不是?”
“没,没有,母亲。”
“那为什么都吩咐了不要出去,还落了面?”
“母亲,我只是,我只是……”
“不要说了,去祠堂跪上一晚,明天抄一百遍金家的妇人道。”金太太说完进了卧室,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楚涵芝看着她的背影恨不得一手拍扁这个恶婆婆。
傍晚时分,金太太来到房中的晒台上,今晚的饭做得还是很合她的胃口的,可不知怎的,吃了几口就没兴致了,二姨太和三姨太见她草草的吃了两口就下了桌,也随着来到了晒台上,待落座后,二姨太先开了口,“大姐,今天是怎么了?饭也不吃,还愁眉苦脸的。”
“是啊!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和我们说说,让我们出出主意。”三姨太在边上应和着。
“哎!”金太太放下手中的折扇,不悦的说了起来,“以前只听说这庆府的二夫人是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没想到今日见了,都超乎我的想象了。”
二夫人边为她们三人倒着茶,边说道:“听下人说了几句,感觉是个厉害的主。”见两人都侧耳等着她开口,便继续往下说:“这以前就传她家大夫人死得蹊跷,可是,这无凭无据的,又没有人追问,也就传传得了。这三夫人又去得这么急,这有没有可疑之处,我们是不知道,可是,这她们家人……”
“这怎么可能!也许是碰巧罢了。”三姨太觉得别家也像金府这么相安太平,于是,急急的开口。
“三妹,你不出深宅大院的,外面的事,你知道多少啊!”
“二姐,我是不知道多少,可是,也不能差得太多,对吧!”
“你呀!单纯的好似十几岁的丫头。”
“二姐,你怎么这么取笑我。”三姨太说着,别过身,假意生起气来。
“三妹是单纯,可也是心善的表现。”
“瞧瞧,还是大姐会说话。”三姨太说完,三个人都笑了。三姨太在笑过后,对金太太说道:“大姐,你该不是为了这个而忧心吧!这样可不可啊!本就是无凭无据的猜测,可不要将其放在心上。坏了自己的身子。”
“要是因为这个,我便也不这么焦虑了。”
“怎么!还有其他的啊?”三姨太倒是很喜欢刨根问底,并且,热衷于立马见真相。
“是啊!”
听到金太太的回答,这次换成二姨太和三姨太侧耳倾听了,金太太见她们这样,也觉得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于是,轻轻开口,“她今天和我说,让允安守身一年,说是尽孝。”
“什么!”二姨太和三姨太一起惊呼,“这哪儿有新婚妻子就守身的道理。”
“是啊,哪儿有这门子规矩,这以前连夜定下来成婚,怕丧事过后就得为母守丧,弄得我们是猝不及防,还好过去下庚帖时就早有准备,才不至于过分手忙脚乱的,本来还猜测是她家怕咱家离远等不过守丧日就另结新欢,我们还万分理解呢!可这成了婚又提守身,这拿金府当什么了!”金太太说着话,脸沉了好几度。
“不会是,不会是允安提出来的吧!”三姨太说着,还向允安的窗口望了望。
“不会吧!允安看着不像那样的孩子啊!”二姨太也冲允安的窗口看了看,“这孩子虽文静,不欢闹,可看着蛮懂事的。”
“可是,到现在我们和老爷不还没有喝到她奉的茶吗?”三姨太收回目光,撇着嘴继续说:“该不会压根就没把我们当公公婆婆吧!”
二姨太听完三姨太的话,摇手说道:“不能,不能。”
“什么不能!看她文静,可主意一看就正着哪儿!这茶也不奉,还病恹恹的,不会是打定了主意真结婚,骗了钱财后又完玉似的离婚吧!”三姨太说着抓住金太太的手,赶忙说道:“大姐,可不能早早的就放权啊!可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瞧瞧,你还越说越离谱了,文静又懂事的孩子怎会有这般歹心。”二姨太说着又望了一眼允安的窗口,然后,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丧事之痛是难受得不得了的,让她在这种情况下成婚,任谁都缓不过来,我们不要怀疑。”二姨太说完这句话掉起泪来。
“哎,二姐,这说着说着又想到自己的伤心事了。”
“是啊!二妹,不要事事都勾起自己的心伤。”金太太说完,喝了盏茶,然后,再次开口,“这无论是谁的主意,都不能这样任由下去。”
“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啊!这儿离远也是精神不振,这儿她也这般样子。对了,是不是他们本命相克啊!”三姨太又急着要答案。
二姨太擦着泪,看着小孩子似的三姨太,不紧不慢的说道:“不会,这儿出生时就对过八字了,不会不和。”
“那就是必须合了。”三姨太此话一出,三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三姨太为了缓解尴尬,忙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想说,是想说……”
“我们都知道。”金太太说完还拍了拍三姨太的手。
三姨太着急的看着金太太和二姨太,“要不逼着他们坐实吧?”说完,又低了头。
“这……”
瞬间又尴尬了,这儿虽都上了年纪,可是,男女之事还是禁事,不可大张旗鼓的谈的。
三姨太知道尴尬气氛都是自己造成的,于是,干咳了两下后说道:“这不是和庆府说,他们去了山中的别墅小住几日嘛!不妨就真的让他们去,这除了两人和随从外,别人一概不带。”
金太太和二姨太在听了三姨太的话后,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