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儿转头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管瞳,右边的眉毛扬了扬。他虽然早已知道管瞳徒有其表,但念在他对自己还算忠心,加上父亲的命令,便把管瞳看做了贴身侍卫。他走到管瞳身边,轻轻踢了他一脚。
“谁,谁?”管瞳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茫然四顾。抬眼看见了翔儿。他伸长脖子,视线越过翔儿,偷偷地张望,“公子,那两个不开眼的家伙走了?”
翔儿点了点头。管瞳松了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哎哟……”管瞳感觉好像断了几根肋骨,脖子和后背也传来阵阵疼痛。苍海轻描淡写的一击差点儿让他全身散了架。
“你没事儿吧?”翔儿还是很感激管瞳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举动,尽管在双胞胎面前不堪一击。
管瞳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一丝感动。“谢谢公子关心,他们休想伤到我。嘿嘿……”
“不吹牛能死啊。”翔儿没好气地白了管瞳一眼,被人一掌打的昏迷了一下午,仍好意思自吹自擂。翔儿的视线从管瞳身上移开,似喃喃自语,又似询问管瞳。“有没有法子让这两兄弟跟你一样,对我俯首帖耳呢?”
管瞳的脸红了,他慌忙低下头,却无意瞥见了翔儿的双手。他小心翼翼地捧起翔儿的右手,情绪激动,言辞恳切。“公子,您的手怎么了?可是那两个家伙干的?真是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吹牛的毛病又犯了,翔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他对管瞳的反应还是有几分感动的。“他们兄弟督促我练习接剑,并且不是木剑,而是未开刃的铁剑。结果就成这样子了。还算他们有点儿仁慈之心,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瓶药,说是治疗瘀伤效果极佳。”
管瞳的眼睛转了一圈,脸上现出思索的神情。“公子,我印象里您不是左撇子啊,为何左手也肿了起来?可是他们对您有不敬之处?”
你要是没有昏过去,就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翔儿扫了一眼管瞳,后者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翔儿没有责怪管瞳,而是把苍氏兄弟那番话对他复述了一遍。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管瞳不假思索地破口大骂,直骂得唾沫星子横飞,面红耳赤。
“管瞳,你觉得哪里不妥?我以为他们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就按照他们的命令照做了。”
我做你的武技师傅时可没见你这么顺从过,管瞳心里嘀咕着,脸上却露出谄媚之色。“既然公子认为正确,那就不会错。公子,可以告诉我您为什么烦心吗?”
“唉,我一心只想读书,根本无意战功军衔。可眼下无论祖父还是父亲都逼迫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并找了两个不苟言笑,威严无比的双胞胎兄弟训练我。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唉……”翔儿转向管瞳,求助似的看着他。“管瞳,你有没有办法助我摆脱困境?”
管瞳心中窃喜,关键时候不是还得指望我嘛。可惜他高兴的有点儿早了。当他准备张开金口对翔儿进行说辞的时候,突然发现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什么办法。
“公子,我……呃……我……”
翔儿瞅了一眼吞吞吐吐的管瞳便洞穿了他的内心。他无力地叹了口气,用肩膀开路,推开支支吾吾,面有难色的管瞳,闷闷不乐地走了。管瞳懊恼地敲了一下脑袋,平常鬼点子多的是,真让你长脸的时候偏偏掉链子。
“公子,等等我。晚饭您想吃什么,我让人给您做。”管瞳边喊边急匆匆追了过去。
翔儿郁郁寡欢地来到门前,有气无力地踢了两下。仿佛过了一个时辰,衰老腐朽的老人才拖沓着脚步打开了门。
“你再不开门,我会以为你死了。”翔儿抢进门去,不耐烦地斥责老者。
“呵呵,老了,走不快了。小公子莫要恼我。”
“哼!”翔儿冷哼一声,把药瓶放在桌子上,朝舒适的大床走去。刚躺下,他就发现疼痛不仅来自双手,双臂,大腿,小腹,后背都又酸又痛。他在心中把苍氏兄弟狠狠咒骂了一番。
老人挪到床边,笑呵呵地说道:“小公子,新的武技师傅待你如何?有没有学到什么厉害的招式,让我开开眼?”
真是又老又瞎,桌子上那么大一个瓶子看不见吗?翔儿烦躁地举起双手,浑身的酸痛令他呲了呲牙。老人凑上前来,几乎快贴到翔儿的手掌了。一直举着手让原本就已十分烦躁的翔儿更加焦躁,他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一腔怨气全发泄到老人身上。
“还没看够吗?不要假惺惺地同情我,怜悯我。要是你真关心我,就去告诉祖父,告诉父亲,我讨厌修习该死的武技,讨厌该死的神军,我只想读书!”
老人对翔儿的咆哮无动于衷,仍自顾自地眯着眼端详他的双手。
啪——啪——啪,刺耳的掌声自门口传到翔儿的耳中,他又找到了另一个发泄的对象。“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偷听我说话,还不快点儿滚进来!”
“几天不见,翔儿公子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不知武技能不能跟得上你的脾气。”
门口闪进一道人影,翔儿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无力地咽下了他的揶揄和讥讽。老人背对着那人,眼中划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骆老头,你打算让我一直站着?莫非你已老到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
老人踏着脚,慢悠悠地转过身,抬起好像一块破布的臃肿眼皮,脸上松垮的皮肤挤在了一起。“原来是金先生啊。人老了,耳朵不灵光了,望金先生见谅。我这就去跟您搬椅子。”
老人拖着脚朝金宏身后不远处的太师椅走去。当他经过金宏的身边时,金宏冷冷地说道:“真不明白家主为何让你这么个老家伙伺候翔儿公子。”
“呵呵,我对此也甚是纳闷。要不劳烦金先生去帮我问问,我在此先谢过您的好意了。呵呵……”
金宏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虽然他担任过老家主的贴身侍卫,又照顾保护少家主许多年,他自诩在府中颇有威望,却不敢在老家主面前多说一句话。
吱——吱——吱……金宏转过身,看见老人拉着椅子一寸一寸地挪向自己。按照这个速度,等到坐下估计得半个时辰之后。他迈开大步朝老人走去,眨眼的功夫就从老人手中抢过了椅子。老人似乎还没看清椅子去了哪里,金宏已在翔儿床前了坐了下来。他有意无意地扫了一下翔儿的双手,后者才发觉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举着双手,慌得他赶忙收了回去。
“翔儿公子,适才我在门口听到你大声嚷嚷着要读书,可是我听错了?”
翔儿拿捏不准眼前老者的用意,嗫喏着说不出话来。金宏的嘴角扬起一抹戏谑之色,翔儿觉得格外刺眼,却又奈何不了他。
“当你像个小孩子似的又哭又叫,满腹牢骚的时候,你可知少家主大人在做什么?”
我既不是小孩子,也没有哭叫。翔儿不满地看了一眼金宏,底气不足地问道:“父……父亲在做什么?”
轻易就撅住了翔儿的注意力让金宏很是得意。“呵呵,此刻少家主大人正坐在书房里读着他最喜爱的一本书。”
不出金宏的意料,翔儿的脸因极度愤怒而涨红了,眼睛更是发出骇人的光芒。沙哑低沉的声音似乎不是出自少年之口,而是源自可怖吓人的怪物。“为什么他可以,我却不可以?究竟是因为什么?!”
金宏淡淡地看着歇斯底里的翔儿,板起了脸,冷若冰霜。“因为他是少家主,他有权力,有资格做他喜欢的事情。而你,翔儿公子,目前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没用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孩子,更不是个废物!翔儿凝视着金宏的眼睛,嘶吼着,“早晚有一天我将成为少家主!”
金宏呵呵冷笑,翔儿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如果你不乖乖地按照老家主,少家主的意思做事,那一天大概永远不会到来。到那时,或许都没有人听你发牢骚了。当然,如果骆老头不死,说不定他会是你唯一的听众。”
骆老头耷拉的眼皮抖了抖,只是没人看到。翔儿的脑袋嗡嗡作响,金宏冰冷无情的话语彻底浇息他心中那丝可怜的希望,却点燃了另一盏明灯。我要变强,我要早日成为少家主,我想肆意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受任何人的约束……
金宏看到翔儿的眼睛好像风中摇曳的灯光,一会儿变亮,一会儿变暗,复又变亮。他拍了拍大腿,站起来,瞥了一眼翔儿肿胀的双手。“翔儿公子,今晚我擅作主张,准许你不用挑灯夜读,早点儿休息吧。”
翔儿直视着金宏的眼睛,“不,我要读那些该死的书!”
金宏笑眯眯地回应翔儿,“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