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夜班结束之后，苏小妍直接就回到自己的租房里面，联系上了“十一”。
“目标说自己要离开那里了，无法判断真假，请求技术支援。”她打出了这句话。
用不到两秒，回复就出现了。
“静观其变。”
“若是真的，上面决定怎么办？”
“这个已经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毕竟你的那份报告影响太大了。”
这件事情“十一”已经跟她说过了，自从她提交了那份报告后，上面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讨论过后，将安提升为了级别最高的目标，但是，上面并没有给她更多的行动指示，所以，她也才这么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主要的任务就是观察安。
“二院我已经去过了，稍后我会把报告发送过去。”
“辛苦了。”
过了两分钟，聊天画面中才又出现了一句回复。
“一切小心。”
刚准备写报告的苏小妍礼貌性地恢复一句“谢谢”，她也只是把这句话当做是一种普通的关怀，并没有往更深层次中想。
报告很快就写好了，但是，苏小妍却有点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的她，双眼空洞，目光涣散，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一般人处在这种状态中时是烦心事太多自暴自弃了，也可能是无事缠身极度放松的状态。
但是，苏小妍现在却不是这两种状态，她现在只是纯粹睡不着又不想动而已。
渐渐地，有那么一丝空虚感从心底涌了上来，越是到了她这个年纪，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越会被空虚感包围，直至淹没，从而任由自己内心中的欲望主导躯体。
她忽然笑了笑，给自己的男朋友发了句：早上好，该起床了。
他回了一句：晚安，早点休息。
男朋友很细心，跟他说过的事，他总会记住，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时候，几乎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爸妈。
父亲是个脾气有些暴躁的人，说一不二的那种，很喜欢争胜，母亲是个贤惠温柔的女人，很有自己的主见，若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便会据理力争，所以家里面总免不了有争吵声。
夫妻争争吵吵几十年，严重的时候就是嚷嚷着离婚，但是最终只是嘴上功夫而已。
他们这些子女也都习惯了，自家的父母基本上都是朝吵夕和的老夫老妻相处模式了。
最近这两年，他们两口子很少争吵了，就在家里养养花草，逗逗小鸟，闲得无聊就与小区里的相熟胡侃，吵吵着要弄个什么什么活动，过得倒也惬意。
自己选的专业和这份工作，说实话，家里是不怎么认同的，但他们也只是说说两句，毕竟他们老了，而他们正当年轻气盛。
“醒来后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苏小妍心里如是想着。
这一次，她居然睡得比上一次更长，晚霞出现的时候，她才醒过来。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下家常，日常的催婚，各自都说着自己的好生活，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得很深，就怕对方担心。
时光就在这些琐事中流逝，世界每天都在变化，但是有些人每天的生活总是那么单调重复。
小时候是家里与学校的两点一线，长大了混社会就是公司与租房两点一线，形式并没有什么改变。
所以总会有些人希望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企图打破这种固定到乏味的生活。
当这种固定的生活空间让人感觉到窒息的时候，人们就会寻找不一样的空间，希望能呼吸到不一样的空气，缓一缓那种窒息的感觉。
但是更多的人是做不到说走就走的，大多数人在鼓起勇气的时候总会被现实一次次打败，从而败下阵来，总是安慰着自己以后会有机会的，但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
现在苏小妍的生活就是这样，恋人不在身边，每天就是上下班，待在租房里而已。
关于安要离开的原因，上面一直都没有给她任何的消息，许是查到了什么，许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在医院里的时候，苏小妍偶尔会与安聊聊天，聊的也都是些过往。
关于二院的事情，苏小妍很少会问，安也很少会说，甚至只要苏小妍不提及，他都不会说。
两人的关系既不像是朋友，也不像是陌生人，苏小妍依然在秘密地收集着关于安的一切资料。
而安似乎只是把苏小妍当作是以往的那些医生一样，都只是自己短暂生命中的一个普通过客而已。
苏小妍曾向李姐打听过安要离开的原因，李姐和安一样，同样在这里待了十年。
她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一个地方待上十年，每天干着同样的工作，看着同样的风景，兴许只是眼中的身影来来走走而已。
难道不会感觉到枯燥无味的吗，还是说已经对生活麻木了？
李姐给她的回答很简单：累了就休息。
并不是因为什么崇高的因为爱之类的理由。
爱是很沉重的，很少会有人因为爱而专注干一件事情十年的，大家只不过都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而已，自己累了，那便停下来，仅此而已。
人总会老去，而生活总会继续。
李姐如是说。
而关于安要离开的消息，李姐表示也是刚听到，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半个多月了，安并没有和外面有任何的往来，也没有一点点想要离开的迹象。
二院也很平静，并没有因为安的那句话而掀起什么波澜。
只是今天，这所医院来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中提着电脑包，找到了安。
“你外公去世了。”男人说道。
男人是外公遗嘱托付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次前来就是处理一下外公留下的遗嘱的。
安貌似对这个男人的自我介绍不感兴趣，律师也就直入正题了。
“今天？”安问道。
“昨天。”
“老人的遗产有你一份，所以希望你能出席一下老人的葬礼。”
“好的，但是我出院有些麻烦，需要等个两天。”
“可以，这是我的名片，到时候你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
男人走了，安提交了自己的离院申请书。
当苏小妍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立马就汇报了上去，上面的回复也很快。
她继续留在医院里，安之后的观察者上面自有安排。
得到回复的苏小妍既没有失落，也没有什么别的思绪，因为她与安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也许多年以后再相遇，两人也只会笑着点点头便擦肩而过了。
第二天，苏小妍见到了安的表妹，长得很漂亮，一头长发垂落腰际，脸蛋瓜子也很精致，满身的学生气。
直系亲属签字完毕后，安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时隔这么多年，陈曦瑶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表哥，童年时的印象早已模糊，只是记得表哥是个怪人。
她来签字也只是父母都忙不开而已，恰巧她就在隔壁市里上大学，所以才会过来签个字的。
如果不是父母给她打的电话，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表哥。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两个朋友，都是挺好看的女孩子，来到这种地方都不免有些好奇。
她们这些人只是听说过精神病院之类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见过，影视作品中倒是看见过不少，所以都想来看看真实的精神病院是什么样的。
不得不说，这落差是挺大的，影视作品中都把精神病院夸张化了，现实中的精神病院看起来就和普通医院一样，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当她们看见安的时候，陈曦瑶身边的两个朋友都有些意外地用手臂拱了拱她。
“你这表哥看起来有点小帅唉。”罗欣怡说道。
“看起来有点好相处。”何紫菡也说道。
来之前，陈曦瑶一直都在考虑着怎么和这个陌生的表哥相处，开口时怎么打招呼，在路上的时候，心中都是忐忑着的。
直到安来到了她的面前，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心中已经有了那两个字，可是对着这个陌生的身影，却是怎么都无法将其吐出来。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话。
安笑了笑，说道：“好久不见，瑶瑶，很高兴你能来这里。”
陈曦瑶本想也客气两句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
“你······还记得我？”
“我的朋友很少，所以都会记得的。”
这本来是一句极其令人动情的话，可是陈曦瑶听后却没有感动，而是心中掠过一丝悲伤以及内疚。
陈曦瑶的腰被罗欣怡的手臂碰了一下，让她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朋友欣怡和紫菡。”
“你们好，我叫安。”安同样微笑着打着招呼，让人如沐春风。
没有在这里多做寒暄，他们便一同前往主任办公室进行签字了。
签完字后，陈曦瑶三人也没有在这里多留，离开的时候，本来想跟安要个联系方式的，可是安是没有手机的，现在年轻人玩的那些聊天交友软件，安都没有注册账号。
所以，陈曦瑶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上留给了这个陌生的表哥。
把她们送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安说道：“替我向姑姑姑父问好。”
陈曦瑶点了点头，便与两位朋友离开了。
车上，何紫菡有些兴奋地说道：“瑶瑶，你这表哥看起来不错诶，帅气温柔大哥哥类型。”
陈曦瑶惊讶地说道：“菡菡，你不会是看上他了？”
何紫菡搂着陈曦瑶的手臂，靠在她的肩上，很冷静地说道：“说实话吧，我确实有些心动了，像他这样的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可······他是个精神病啊。”
“不是说医治好了嘛，都能让他出院了，问题应该不大。”
坐在另一边的欣怡却一反常态，看着紫菡，说道：“他的温柔，怎么说呢，很可怕。”
陈曦瑶和何紫菡都看着她。
“不觉得他的笑容和温柔很能让人沉迷吗，容易让人跟着他的节奏走，他那种人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人了，也只有无情到了极致才会有那种温柔和笑容。”
陈曦瑶和何紫菡都用惊疑的目光看着她，陈曦瑶甚至伸出手去，想要试一试这个朋友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袋。
“欣怡，你是不是看心理学看得走火入魔了？”
“我没在开玩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此时陈曦瑶想要回头看一眼安的身影，可是早已看不到了。
医院里，安转身会自己的房间，却在楼下门口遇见了苏小妍。
“你真的要走了？”
“你那天不是都听到了吗？”
“你不回来了，打算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十几年来我都是一个人生活的，习惯了。”
“什么时候走？”
“明天。”
苏小妍再也没有问什么了，到了明天，她观察安的任务便会结束，将会有新的人成为安的观察者。
到了夜晚，安再次来到了二院，敲开了那个小女孩的房门。
这间房间的灯光一直到了凌晨三点多才熄灭，安的身影从房间中出来，站在走廊上，看着夜空中的那轮清月，眼中目光闪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