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命人奉上茶,随后问到:
“听吴瑾说,连王厚昌都没能治得了的病,经过你这丫头之手,偏偏就起死回生了。看你年纪轻轻,何以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玥忻半晌才反应出,王厚昌应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位王太医。此人身为太医,专于医术年数久远,自己没亲眼所见,倒也不好评判其医术高低。
于是回道:
“回太皇太后,民女所学医术,皆是师父所授,此次能医好姨母,也是实属巧合。至于王太医,依小女所见,每位医者所擅手法不同,王太医行医多年,医术自是高明。小女此次,也只是碰对了路子而已。”
太皇太后听后,转向吴总管道:
“听听,这丫头本事虽大,却也懂得收敛,不愧是医中翘楚。丫头,你师从何人?”
“回太皇太后,民女师父名叫张鹤之,也曾入宫为医。”
“哦?倒是位老熟人,吴瑾,这人你也认识吧?”
吴总管呵呵一笑回到:“正是,当年他还曾为老奴瞧过病呢。”
“丫头,那你师父现在何处啊?”
“师父前些年已然过世。”
太皇太后听了微微一惊,没想到当年号称医圣的张鹤之,居然就这么没了!回想起来,他年龄应该也不过六十吧,果然是世事无常。
“你师父当年医德医术皆属上乘,虽已过世,有如此徒儿传承医术,想必也是此生无憾。”
顿了顿又接着道:
“哀家这里有位病人,此次唤你前来,就是为了此事,不料你是张鹤之徒儿。你师父当年曾经诊断,此病他也无能为力,你是否要瞧上一瞧,看看能否医治?”
玥忻思索片刻,便满口应下。
之所以有些犹豫,是怕万一自己治好,对师父名声有所影响。不过仔细一想,当年师父治不好的病,如今被徒儿医好,并不算毁了名声。
再者病情数日一变,当年虽不可治愈,今日不去诊断一下,也不好盲目定论。
见她最终应下,众人便不再耽搁。吴总管一个招手,从亭外不远处跑出几个小宦官,抬着一顶软轿。
轿上覆有顶棚,四周垂下纱帐,用来遮阳避日。
众人扶太皇太后上了轿,吴总管一声令下:
“前往枫林苑!”
一行人便起轿出发。
玥忻本想等仪仗先过去,自己只默默跟在最后便好。岂料轿旁的吴总管朝她招招手,手往边上一指,示意她跟在轿子的另一旁,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丫头你是何方人氏?此来络州作何?”
“回太皇太后,民女祖籍扬州,此次特意为姨母病情而来。”
“哦,原来你与贺知府是亲戚。那你家中做何营生?当朝女子多待字闺中,你又是如何走上行医这条路?”
玥忻只好又把家里情况叙述一遍,至于为何学医,只挑了些童年旧事娓娓道来。
太皇太后听完玥忻所讲,不禁对她又高看几分:
“自己身体尚有顽疾,却能心系天下苍生,你这丫头,也称得上是妙手圣心了。如若世间有能之士皆能如此,我大魏天下何愁不能太平。哀家虽不涉朝政,却也晓得,这天下,并不是三人两人便能治理好的,若非众心协力,则如逆水行舟,举步维艰......”
说到兴起,嫌纱帐碍事,命人挽到一旁,直把玥忻拉到身前,滔滔不绝起来。
玥忻不敢谈论国事,只在旁不停的点着头,内心却十分煎熬。
正在窘迫之际,吴总管在旁小声道:
“太皇太后,枫林苑马上便到了,是否先去通报一声,以免惊扰殿下。”
老人家收回手来,也觉自己扯得远了些,呵呵笑道:
“都说人老话多,哀家今日也不知怎的,看到这丫头格外心喜,话便多了些,丫头莫要见怪!”
玥忻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吴总管又接过话头:
“太皇太后如此高龄,还心系黎民百姓,您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此为苍生之福,何来话多!”
“好了好了,你也别哄哀家开心了,你先进去安排安排,切莫惊着澈儿。”
吴总管应了一声,便率先带着两名小宦官向前行去。
又走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来到枫林苑,吴总管已候在门外。
玥忻跟随众人一同进去,转过两处拱门,来到一处院外,太皇太后落地下轿,吩咐其余人候在原地,由玥忻和吴总管扶着走进院内。
此处取名枫林苑,果然种了许多枫树。值此夏日,枫叶尚为绿色,虽不似秋季红叶纷飞般壮观,却也能遮下烈日曙光。
两颗粗壮的树干间,绑有一副秋千,此时秋千上正坐有一名男子,在两名丫鬟的协助下,一晃一晃的轻轻荡着。
“澈儿,快些下来,皇祖母介绍一位姐姐与你认识。”
玥忻放眼望去,只见那男子约有二十左右,虽坐于秋千之上,却能看出身材十分修长。目光移到男子脸上,发觉此人长相十分俊朗,乍一看去竟然甚是眼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到底像谁。
不过从刚才太皇太后的话里,玥忻大概也听出一丝异样。
荡秋千?姐姐?难道这名男子的病出于头上?
那名男子听到喊声,顿时跳下秋千朝这里跑来,一边的丫鬟连忙跟上。
离得近了,确实从其眉宇之间,能看出些许稚嫩,双眼倒是炯炯有神。只见他一路跑来也没减速,直接就要往太皇太后怀里扑去,身旁的吴总管连忙上前接住,口里连连叫苦:
“哎呀殿下,您慢点,仔细当心脚下。”
男子从吴总管手里挣出,朝太皇太后道:
“皇祖母,姐姐在哪里?”
太皇太后拉住他手,朝边上一指:
“你瞧,就是这位姐姐,澈儿可喜欢?”
男子盯着玥忻看了半晌,嘴里喃喃道:
“这个姐姐长的好看,若她肯和澈儿玩,澈儿便喜欢。”
太皇太后有些宠溺的摸了下他的头顶,自顾自的说到:
“这便是哀家的孙儿,当今圣上嫡亲的弟弟,十年前不慎从高处摔落,脑袋受了伤,便成了如今模样。你师父几年前曾为他诊治,说是内部受损,已回天乏术。”
“哀家膝下并无儿女,自离开皇城起,独居在此,便一直落落寡欢。直到当年先帝,将兄弟两人送至此处,哀家便将他们视为至亲之人,抚养成人。当时两人虽然年幼,却极为懂事,常能讨得哀家欢心,如今轩儿已贵为天子,澈儿却依然如此。虽寻遍天下名医,人人都道此病无解,哀家偏不信,只要哀家尚在世间,定要寻到医治良方,将澈儿此病医好。”
这番话,虽没朝向任何人说,玥忻却知是说与她听。这番经历,与她身世也有相似之处,当年自己身患重病,常人都道她难活十岁大坎,偏就师父不信邪,经过数年医治,终将顽疾祛除。至于旧病复发,实属不测,自是后话不提。
只是不知为何,两人情形如此相似,师父当年不救此人,却对自己不抛不弃,难道真是天命使然?
多想无益,只有先替此人诊上一脉,才好解除心中疑惑,于是上前一步:
“这位王爷......”
吴总管一旁道:
“洛王殿下。”
玥忻赧然一笑,伸出手道:
“洛王殿下,咱们玩个游戏,可否将手伸出,你不必说话,姐姐便能......”
说着瞥了一眼身旁两人,见两人并无异色,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姐姐便能猜出你心中所想,如果姐姐猜错,便陪你玩上一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