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洞洞的地下方殿,数十只人面怪物同时对着你笑得怪异,你当如何?
陈纪只觉得浑身一股寒意直冲脑门,他现在才发现这些人面怪竟长着十几张嘴巴!
记忆如同流水般翻腾而来,安行一拍脑袋,道:“我在北莺山守山阵内瞧见过这东西,这里竟也有。”
苏杳倒是听过守山阵发生的事,却没想到她竟也是知道,略一思索猜想:她莫非就是前几日来的南苑客卿?那位客卿原来是个与他一般大的姑娘…
“不管在哪里见过,我们还是先上去吧!”陈纪催促着,又指了指那名瘦高弟子道,“他的伤口再不处理,怕是真会成人干了。”
众人蓦地回神,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是应该先一人上去再找根绳子来把他吊上去好呢?还是搭人梯把他运上去好?
虽然安行觉得这两个法子都相差无几,可她懒得去提醒这些单纯的孩子。
奇怪的是那群人面怪物自出来后便再没动静,就仿佛睡着了般,连声音都渐歇下来,只是血红的瞳孔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嘴巴越咧越大,极度让人惶恐不安。
安行见苏杳也注意到了,慢悠悠道:“它们似乎就等着我们上去呢。”
苏杳闻言看向她,在油灯的点缀下,他看清了她的面容,突然想到了人们的一个说法——魅惑人心的妖精。
“静观其变。”
……
一根青藤从黑隆隆的洞口缓慢落下,苏杳将瘦高弟子绑好,对上头喊道:“可以了。”
青藤猛地绷直,瘦高弟子在空中旋转、上升,让安行觉得他像在跳舞一样。
直到有一双手将他拉上洞口,弟子们才缓缓松了口气。
这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还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的人面怪,此刻却骚动起来,发出“吱吱”的怪叫。
弟子们都被叫声一惊,不由慌了神:“怎么回事?”“不知道啊!”“快,快,我们快上去。”
混乱中,尘土簌簌落下,迷了安行的眼睛,她似乎看见在那个只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旁,出现了一张人脸。
不同于人面怪,那张脸呈青色,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个人安行见过,是那个受伤的弟子。眨眼间,却见他扭了扭脖子,脸也诡异的扭曲着,一条条褐色的纹路出现在他那张脸上。
“滴答——”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安行抚了抚脸颊,发现那是血。瘦高弟子的脸竟就那样裂开了!
手被一拉,安行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顺着手往上看,是苏杳。
苏杳放开手,皱着眉看向那张已经开始掉皮的人脸:“难道是因为那只人面怪物?”
安行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后又想到什么,问:“第一个上去的人呢?”
本就是随口一问,既然他都如此,那第一个上去的人还能好吗?不想苏杳却是脸色一变:“陈纪!”
安行眼前一晃,就见苏杳踏着石柱消失在洞口处。
“…性子怎的这般急。”安行兀自摇头,转身对其他人说,“我上去瞧瞧,你们且在这里等着。”
若是一起上去动静太大,反而对他们不利。
……
大殿比之地下偏殿要亮的多,灰蒙蒙的也能让安行瞧个大概。
四周是极静的,她蹲在神像台旁,眼睛看向古庙大门那处。
那处站着一个高大的影子,安行认得那是那尊神像,往下,还有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长发披散,静悄悄的站在那里,竟也像是一座雕像一般。安行认得他身上的衣服,那是北莺山弟子的服饰,只是不知他是苏杳还是陈纪。
她避开一地的干尸骨头,缓步走向神像旁蹲下,可还是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待还想靠近些时,肩上忽然一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饶是安行活了几百年,还是浑身一抖。
身后的是苏杳,同她做了个静声的手势便看向庙门口那人。
不用说,安行也知道那人是陈纪了。她不明所以,只能学着苏杳的样子,眼睛紧紧地盯着陈纪。
就在她眼眶泛起酸意时,陈纪突然动了。
他似乎是在找寻什么,弓着腰在殿中摸索,双手以极诡异的姿势在空中挥舞着。披散的黑发左右摆动,看起来竟也像个鬼魅。
大部分的邪祟都喜欢附在普通人身上,这不仅能有个实体,还能借由那具身体尝遍平时尝不到的人间烟火。
安行终于知道苏杳为什么要躲在暗处观察,因为他在找出此邪祟的破绽。
是以,明白这点的安行,看见苏杳毫不犹豫地举剑刺向陈纪时,并不怎的惊讶。
剑尖划过脖颈,一缕缕黑丝落下逐渐露出了黑发下的东西,那是——一只手!
安行猛地直起身体,喃喃道:“断手…”
那只手将陈纪的脖子抓得死紧,像是牢牢地镶嵌在他的身上。
苏杳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一收一回之间,符纸燃起了淡蓝色火焰。火焰掷在断手上,灼的它猛地松开桎梏着陈纪的鬼掌。
断手摔落在地,不等苏杳反应便翻身爬起,朝安行这边窜来。
安行眨眨干涩的眼睛,在苏杳惊呼之时一把抓住眼前的断手。
断手在她手心乱窜,粗糙滑腻的触感让安行抿紧了唇瓣,手一用力,断手的腕骨便被她生生掰断。
苏杳脚步一顿,旋即用一块破碎的白布将断手包住,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在上面加了一层安行不熟悉的咒文。
陈纪还未醒来,苏杳背着他走出古庙。
乌云已散去,雨后天晴,阳光极是明媚。
溪岭村一块空地上早已搭起了供台,供台四周坑坑洼洼到处是深浅不一的洞。
也不知是不是在黑暗中待久了,安行看着那些挖出来的土,竟看成了红色。待走近发现,这土确实是淡淡的红色。
这土…怎的是红色?安行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在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举行了祭祀。”沈颂语气平淡。
“祭祀?”安行还是不明白。
“祭拜上天,请求风调雨顺,再以血肉为祭。”沈颂道,“几个月前,他们在这里杀了几十头牛猪,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红土。”
“你再看看那里面的东西。”沈颂示意安行。
几乎每个洞底都躺着一具形状扭曲的白骨。
“方才我瞧了,这村子所有人的眉心皆泛着黑雾,”沈颂语气淡漠,眼神更是冷的吓人,“沾染邪祟的气息,那是因为这一整个村子都建在它的上方。屠杀几十只畜生,又引来了更凶的主。”
口中发出嗤笑,“真是不要命了。”
安行浑身一凉,她想,她明白沈颂的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