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天已尽黑,行了约莫有七八个时辰,马车方才停了下来。
陆然自上了马车就被人蒙了双眼,那人将他带到楼上自行退去了。
等揭开眼前黑布,陆然才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古朴素净的房间中,屋内只有一人正坐在桌前品茶,正是李初。
见到陆然,李初笑的极是儒雅,“哥哥来了。”说着便起身上前要来扶他一扶。
陆然身子一侧,往后退了半步,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人?你到底是谁?”
李初伸出去的手一僵,看着陆然戒备的神情不由得笑了笑,便又坐了回去,抬手指指旁边的椅子,道:“咱们兄弟之间讲话何必这么拘束,坐着说吧。”
说着拿起一个小巧的茶杯,又斟了一杯茶,茶水翻腾着落在杯中,热气兀自飘然而上。陆然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坐在放了茶水的桌前,而是在李初的对侧坐了下来。
“哥哥的问题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李初看着他,始终带着笑意“不如这样,这是江南的雨前龙井,哥哥尝尝,我呢,给哥哥讲个故事。”
屋里点了檀香,李初的声音低沉又柔和,听着听着,陆然竟然犯了困,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陆然看到的就是洁白帷幔和绣了鸳鸯的锦被,屋里飘散着点点龙脑香,还有,熟悉的琴声。
簪花楼,又回来了。
“红玉…”陆然抚了抚额头,有些恍惚。
琴声戛然而止,面容略显憔悴的女子快步走到床前,见陆然醒转过来不由得十分欣喜,见他似有起身之意,连忙帮扶着坐起身来,又在身后塞了两个软枕,这才笑着说道:“公子,你可算醒了。”说着递上一杯温水“来,润润嗓子。”
“嗯,不碍事。红玉,我是怎么回来的?”陆然接过水来却只是握在手中并没有喝,心中疑窦丛生。
“是三少爷送你回来的,他说你喝醉了,嘱咐我好生服侍着。”
“喝醉了?”陆然心中冷笑,我并未喝酒,又怎何来喝醉一说?况且我身上并无半点酒味,他说我喝醉了你便信么?当真是好深厚的感情!
陆然盯着红玉的眼神飘忽了起来,又问道:“他什么时候送我回来的?”
红玉叹了口气,接过陆然捏在手里已经凉了下来的水杯,道:“已是三天前了。公子,你足足睡了三天!好不叫红玉忧心,这几日来食不知味夜不能安,幸好公子无甚大碍。”
这话陆然是信的,红玉是青楼头牌,平日无事最爱梳妆打扮,每日里至少要换两身衣裳,珠钗玉翠必是要那最时兴最精巧的,天宫巧的胭脂眉石从不缺。
虽然自打搬来簪花楼,因为陆然不爱花枝招展,红玉也较之往日素雅了不少,但依旧是每日五更便起床梳洗,绝不以疲惫慵懒之态示人。
现如今,连日衣不解带的照顾陆然,衣裳还是三天前那一身,盘龙髻也有些松散了,原本因休息不好就有些疲惫,粉黛不施更显憔悴,此刻正伏在床前眼巴巴的望着陆然。
看着红玉泛青的眼圈,双眼缠了血丝也不比平时风流灵巧,陆然心下一软,抬手抚上佳人俏脸,半晌说道:“你待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我还不太明白,我也饿了,你去备些饭菜,我们慢慢说。”
红玉答应一声,便要帮陆然穿衣,陆然将她手一推“我自己来吧,躺了这许久,我也乏了。”
红玉于是将衣裳放在床前,便下楼去吩咐婆子准备吃食,陆然穿了衣裳梳好发髻,红玉安排了小丫鬟将洗脸水端了进来,等他收拾停当,红玉推门进来笑道:“饭菜即刻便好。”
饭间听说陆裴明已经脱身陆然倒是松了口气,再问及三日前的事,红玉却只知那天天色未明时,李初就带了两人将醉的人事不省的陆然送了回来,并嘱咐她好生照料,旁的并不清楚。
“你怎知我是醉的,不是被人迷晕了?”陆然笑问道。
“公子说笑了,三少爷与公子互称兄弟,又怎会迷晕你,何况公子真真儿是醉了还说胡话呢。”红玉掩嘴轻笑。
“我说什么了?”
“公子说,莫说是那五州盟主,便是皇帝我也做的”红玉压低了声音,眼里却带着戏谑。
陆然闻言皱了眉沉声道:“我喝醉了胡言乱语,这话莫要再与旁人说了。他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再没了”红玉看着陆然推了碗站起身来,问道:“你要出去?刚醒过来,不如再养两日吧。”
陆然道:“叔父与众兄弟如今下落不明,我怎能安心?放心,我不会露了踪迹的。”说罢推门出去了。
一连数日,白日里陆然便出门去打探消息,夜来就回簪花楼休息,红玉问起来他也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旁敲侧击打问红玉同李初的关系,红玉应答如流却也没什么破绽。
第五日头上,陆然出门不久便飞来一只信鸽,盘旋于院中不肯落下,等红玉走出来直直落在红玉肩头。
取下信来,红玉一眼扫过,又将一只预备好的花钿绑上,放飞信鸽,红玉召来一人,命他去寻陆然,只问一句话。
“故事还没讲完,公子想不想知道知道后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