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不疾不徐、不轻不重地给朱阿姨按摩着,老人的脸上慢慢舒展开来,有了笑意。“你这个孩子,我喜欢,文文雅雅的,和以前的那几个都不一样。”朱阿姨竟然主动开了口,和文清拉起了家常。
“你来之前我家请过三个小阿姨,第一个在的时间最长,半年。一开始我们也还基本满意。可是在的时间长了,我们发现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怎么也找不着。从小的、间隔的开始,直到那一次,你大伯刚领回的退休工资一下就不见了。我们虽然没有当场抓住她,可是结合以前发生的事,也猜个大概。于是就问她有没有看见,她说没看见。过了两天就说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朱阿姨喝了一口水,看了看文清,“所以你大伯对农村人就更有成见了”。
文清隐约察觉朱阿姨的眼神意味深长,既像是对农村人持有偏见的歉意,也像是对文清的警示。
“第二个小阿姨在了两个月。那孩子手脚勤快、嘴巴也甜、活干得很漂亮。可是她只要干完家务就爱偷偷地溜进俊杰的房里,把小佳妈妈的衣服挨个地试,还到俊杰的床上睡午觉。俊杰过得那么不容易,他一直在等着小佳妈妈回来,怎么能容忍她这样糟践,所以俊杰把她辞退了。”朱阿姨一股脑说了这么多,嘴有点干,文清把水杯递了过来。
“第三个没过试用期就被我们辞了。说话粗声大气的,关个门也没轻没重,碰倒这个带倒那个。交代什么不注意听,做的时候总是出错,接孩子两三次走错了路,可把我们急坏了。”朱阿姨的话到此戛然而止,文清按摩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沉默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在两个人之间游走,朱阿姨对前几个小阿姨“如数家珍”式的评价,敲击着文清的心脏。她告诫自己:人不可失了做人的气节,更不能没有道德的底线。当一天和尚就要撞好一天钟,要给良知一个说法。
“阿姨,我给您梳一梳头发吧,把头发梳好了,人就会显得精神好多。”文清打破了沉默。
“好呀,我这头发自己也没有打理。”朱阿姨爽快地答应着。
文清拿来梳子、镜子,仔细地给朱阿姨梳理着头发。“阿姨,大伯一直都对您好脾气,今天怎么就生气了?”
“唉,其实我也理解你大伯。他年轻时就爱好文艺,二胡、手风琴都会玩,厂里大大小小的演出每次也少不了他。退休以后,他和几个邻居组织了一个小乐队,经常聚在一起自娱自乐。自从我生病以后,就一次也没有参加过。今天听见人家练习,他有些坐不住了。唉,我这身体呀!”朱阿姨的语气流露出自责和伤心,对老伴儿满腔的愧意。
“阿姨,这件事不难解决呀。让大伯尽管去参加活动,我在家陪着您不就好了?”文清热心地自告奋勇。
“可是我家的活已经不少了,哪还好意思再给你添事。”朱阿姨推辞着。
“我干完家务也是闲着,和您说说话不是挺好嘛。”文清不改自己的想法。
朱阿姨犹豫了一会,“那,好吧。你大伯也确实该出去放放风了。”老人家终于松了口。
镜子里的朱阿姨,面色还是憔悴,可是整齐的头发、浅浅的笑容,让老人家精神了起来,也好像年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