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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言之伤

岁月如梭,一晃五年过去了。

这天,龙泉山脚下,一群孩子正在河边嬉戏,王华背着行囊走来,舀水洗脸。讵料起身时不慎,钱袋掉落,被附近的王云瞧见。

王华离去,王云假意到河边玩耍,机智地将钱袋扔进水里。

一个叫倪宗正的孩子好奇道:“你扔什么呢?”

王云捡起一块石头,装模作样地打水漂。

倪宗正嘲笑道:“笨蛋!打水漂都不会。”

说罢,亲身示范。

王云捡起一块石头,模仿他的样子,不小心摔倒。

另一个叫胡世宁的大孩子笑道:“理他干吗?我们走!”

一群孩子远去。

王云失落地坐在河边,忽见一条大鲤鱼从眼前游过。他挽起衣袖,一把抓住鲤鱼。

王华急匆匆地跑回,四下寻找钱袋,不见踪影,问道:“孩子,你看没看见一个布袋?”

王云受惊,鲤鱼从手中滑落,恼怒地瞪了王华一眼。

王华自言自语道:“一路小心翼翼,没想到家门口给丢了。应该在这儿的啊……”

王云见他着急,指了指河面,捡起一块石头,投入水中。王华一想,试探着捞了捞,居然捞上来了钱袋。他赶紧从里面掏出两只玉镯,见完好无损,才放下心来,道:“你帮我把它藏在水里?”

王云点头。

王华感激道:“我明白了!你怕那帮孩子看见,故意不声张。小小年纪,这么机灵。你叫什么?”

王云沉默。

王华拿出两块碎银子,递给王云道:“给。”

王云摇头。

王华讶异道:“你不会说话?”

王云微笑。

“可怜的孩子,拿着吧!”

王云指指钱袋,笑着跑远。

王华看了看钱袋,恍然大悟:“他要是图财,早拿着钱袋走了,又何必等我回来?”望着王云的背影,王华不由得感慨道:“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人言近乡情更怯,王华在家门口犹豫了半天才鼓足勇气砸响门环。

王喜开门的一刹那惊呆了。

王华笑道:“王喜,是我呀!”

王喜扭头跑了进去,大喊道:“老爷,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王伦和岑氏出门相见。王伦衰老了很多,与儿子相顾无言。岑氏喜极而泣,过来摸王华的脸,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王华跪下道:“爹、娘,孩儿不孝,这些年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岑氏扶起他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王伦情绪起伏,欲言又止。

满桌佳肴,王伦、岑氏、王华和郑青莲在座。

王华举杯道:“爹,孩儿敬您一杯。”

爷儿俩干杯。

王伦问道:“御审后你就杳无音信。我去过一趟北京,想打探你的消息,结果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问到,只好打道回府。你到底怎么出来的?”

王华感慨道:“我本来要关十年,但去岁皇上有意废除太子,结果诏旨还没下,泰山便地震了。”

王伦沉吟道:“泰山主东宫,皇上肯定怕了。”

王华点头道:“工部尚书刘健、礼部侍郎李东阳等大臣趁机上疏,皇上担心触犯天怒,打消了废太子的念头,还大赦天下,我与谢迁就这么出来了。本该早些回来,怎奈刘健、李东阳与孩儿一见如故,便多留了些时日。”

岑氏插嘴道:“尚书、侍郎,这是多大的官儿啊?”

王伦不睬她,道:“想当初高祖王纲年逾古稀才捞着一个兵部郎中,你小子有福气,年纪轻轻便结交朝廷重臣。”

王华脸一红,回过神来:“对了爹,云儿呢?”

王伦色变,支吾道:“他……他出去玩儿了吧!”

王华察觉到异样:“云儿还好吧?”

王伦似有难言之隐:“聪明伶俐,挺好的。”言毕,自斟自饮。

王华瞧了眼郑青莲,只见她神情恍惚,于是对王伦道:“爹,您怎么啦?”

王伦遮掩道:“没什么!高兴,高兴!王喜—”

王喜入内,道:“老爷有何吩咐?”

“去,放几挂鞭炮,崩一下这五年的晦气。”

“好嘞!”

王喜离去。

“对了!”王华说着,拿出两只玉手镯,道:“这是给娘和青莲打的。”

岑氏接过手镯,对王伦道:“儿子就是孝顺,比你对我好多了。”

见郑青莲还在发愣,王华唤了她一声。

郑青莲反应过来,接过镯子道:“多谢相公。”

王华眼含歉意道:“这几年,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郑青莲微微一笑:“回来就好,一家人说什么苦不苦的。”

王伦转换话题:“既然皇上不再追究,你也平安回来了,重整旗鼓,好生读书,准备来年的乡试吧!”

王华正色道:“爹……孩儿不打算考了。”

王伦搁筷:“为什么?”

“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即使考上进士,又能如何?不是同流合污,便是束手无策。孩儿早已看透,心灰意懒。”

“你爹我看了一辈子,也不敢说看透,你才看了多少?”

“反正那个暗藏汹涌、尔虞我诈的庙堂,我不喜欢,也不适合。”

“你把朝廷想简单了。如果真的那么不堪,那刘健、李东阳这样的好官是怎么上去的?再说,你是读书人,不科举不出仕,难道在家种地吗?”

王华不吭声。

岑氏劝道:“儿子刚回来,你就少说两句,让他先调养调养吧。”

鞭炮声传来,王华望向门外,道:“云儿怎么还不回来?”

王伦与岑氏对视。

大门外,王云捂着耳朵观看响炮。王华出门,走过去道:“是你?”

炮声骤歇,王喜瞥见王云,道:“小少爷,你回来啦?”

王华震惊,问道:“他是云儿?”

王喜欲言又止道:“是啊。小少爷他……”

王华严肃道:“他不会说话。”

王喜尴尬道:“你,你知道呀。”

在王华的逼问下,王伦承认自己这些年遍访名医,替王云看病,已确认他是个哑巴。王华不信,追问父亲找没找过谢恩。

王伦气道:“少跟我提姓谢的,要不是他打竹王的主意,会惹出这么多乱子?”

王华怼道:“你管他姓王姓谢,能治好云儿的病不就结啦?”

于是拉着王云去谢府……

当晚,王华垂头丧气地回来,岑氏问他谢恩怎么说,王伦从门外经过,停下来偷听。

“娘胎里带的,他也没辙,只开了方药让试一试。”

王伦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推门而入。

王华怯声道:“爹……”

王伦叹了口气道:“天意如此,你就别折腾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乡试。咱们王家已经连续四代无人入仕,你是唯一的希望,不能再耽搁了。”

“你望子成龙,我也望子成龙!去煎药了。”言毕离去。

王伦气结:“你—”

一转身发现王云在身后。

“什么事?”

王云捧上一杯热茶,蹦蹦跳跳地跑远。王伦摇头,一脸惋惜。

灶房,王华亲自煎药,王云和郑青莲站在门口观看。

王喜欲插手:“少爷,还是我来吧!”

王华摇头道:“不用!就快好了。”

郑青莲摸着王云的脑袋道:“喝了药,云儿就能跟小伙伴们一块玩了。”

王云吐舌头,做药苦状……

王云畏药如虎,郑青莲无法喂药,求助于王华。

王华做了个鲤鱼造型的风筝,在王云眼前放飞,成功地勾起他的兴趣,继而以教放风筝为条件,诱使他喝药。

这日,王云从王华手中接过线轴,拼命飞奔。岂料一阵狂风刮过,风筝把他带了起来,越过围墙,摔进了余姚知名的“孤愤学堂”里。王华大惊,赶了过去。

只见风筝挂在一棵大树上,王云立在教室窗前,艳羡地看着里面的学生上课。

众学生朗诵道:“舆人成舆,则欲人之富贵。匠人成棺,则欲人之夭死。”

这是《韩非子》中的一句,王华颇感讶异,因为从未听说哪个学堂会教授不在四书五经之列的《韩非子》。

乌飞兔走,王华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谢恩的药无效。

这天,王伦见儿子坐在院中整理草药,眼神空洞,故意上前刺激他道:“有用吗?”

王华不语。

“你这是打算学岐黄之术吗?天天捣鼓草药,我看还不如当个教书先生!”

王华眼前一亮,停手起身。

王伦问道:“去哪儿?”

“送云儿到学堂念书。”

“他是哑的,念了有什么用?你几时见过朝廷命官是个哑巴?”

“是没见过,但我见过很多不聋不哑却装聋作哑的官!云儿就是个瞎子,也要读书明理。”

王伦语塞。

为了见到塾师张孟宁,王华牵着王云淋着大雨在孤愤学堂门外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张孟宁的房间堆满了贺礼,墙上挂着幅字,上书“行为世范”。他指着一把被礼盒包围的椅子,请王华入座,问道:“王秀才有何贵干?”

王华拱手道:“先生学养深厚,桃李满门,不知可否收下我儿王云?”

张孟宁看了看王云,婉拒道:“张某才疏学浅,恐误了令郎前程。你还是另择名师为好。”

“先生过谦了,谁不知道您是状元郎谢迁的启蒙恩师?”

“学生中了状元,我这个当先生的却还在教书,王秀才这是在讥笑我吗?”

王华急道:“王华并无此意,还请先生收下云儿。”说着,摁住王云的头,把他按跪下来。

张孟宁皱眉道:“我就直说了吧。你儿子是个哑巴,读了书也没用。”

“我别无所求,只求他懂得如何做人。”言罢,拿出束脩。

张孟宁不屑一顾道:“王华,实话告诉你吧,孤愤学堂只收超常儿童。”

“超常儿童?”

“《罗织经》十二卷,《长短经》二十万言,我这里的学生个个会背。他有什么天赋?”

王华无言以对。

“没有天赋,那总得有点什么吧?”

“先生的意思是……”

张孟宁指着窗外在雨中嬉戏的孩子,道:“你看那边。”

王华望去。

张孟宁一边指点一边道:“那是绍兴同知张彩张大人的堂孙,那是郝通判的侄子,那是贾推官的外甥……”

王华如梦初醒道:“原来如此。云儿,我们走吧,这里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

“恕不远送!”

自此,王华亲身教导儿子。王云也争气,经常彻夜苦读。郑青莲看着心疼,藏了他的灯,王云就悄悄爬到屋顶,借着月光读《诗经》,哪怕冻得瑟瑟发抖也手不释卷。

王云越是如此,王伦越是痛心。偏偏郑青莲又迟迟怀不上二胎,王伦便开始同岑氏计议了。

这天,王华教王云“永字八法”。岑氏路过书房,听见里面传出“中锋为主,侧锋为辅。中侧并用,方圆兼施。若想把字写好,笔法一定要丰富多彩”的声音,赶紧来到郑青莲的房间。

郑青莲起身道:“娘?”

岑氏拉过她的手,道:“青莲,王家待你如何?”

郑青莲一愣,道:“自从我嫁到王家,没受过一天委屈。娘,为什么这么问?”

岑氏眼眶红润,跪了下来。

郑青莲大惊,搀扶道:“您这是做什么?”

岑氏执意不起道:“青莲,王家这一脉不容易,我跟你爹年届不惑才有了王华,可如今云儿……”

郑青莲再次搀扶道:“娘,您起来吧,折煞女儿了。您放心,我和王华一定让你们再抱一个孙子。”

岑氏依旧不起:“娘知道你孝顺,可要是再生一个还像云儿这般,如何是好?”

郑青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那您说怎么办?”

岑氏沉默片刻,道:“让王华纳个小的吧!”

郑氏愣住。

当晚,王华就此事同王伦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郑青莲委屈地坐在屋里,王云哀愁地看着她。

“不可能!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我是对你死心了,可王家怎么办?”

“怎么办?把云儿教好。”

“你教好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说话。”

“那我也要管到底,谁叫他是我儿子?”

郑青莲暗自抹泪,王云递上手帕,郑青莲一把搂过儿子。

受不了压抑的气氛,第二天,王云跑到孤愤学堂,躲在窗外偷听。

张孟宁讲解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这书,也分有用之书和无用之书。来,随为师一起读—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学生朗读:“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张孟宁:“此话出自战国纵横家苏秦之口。话说苏秦游说秦王失败,回家后嫂子不给他做饭,父母妻子不与他说话。苏秦知耻而后勇,发奋读书,终于成功劝说赵王合纵,一时间挂六国相印,位极人臣。衣锦还乡之日,父母在城外三十里跪迎,妻子毕恭毕敬,嫂子惶恐不安。苏秦感慨之下,便说了这句话。亲人还是那些亲人,态度则前倨后恭,你们可知为什么?

众生沉默。

张孟宁提高嗓门,张牙舞爪道:“盖因权势富贵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谁敢质疑,谁便死无葬身之地。”

倪宗正发现王云,举手报告:“先生,有人偷听!”

张孟宁走到窗前,瞪了王云一眼,关窗继续讲:“所以,记住为师的话,有钱有势,就有一切。来,一起念。”

众生跟读:“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

放学了,学生们欢笑着跑到龙泉山脚下河边的空地玩耍。

胡世宁道:“来来来,促织,促织!”

群孩围成一圈斗蟋蟀,王云远远瞧见,羡慕不已。

当夜,王云把王喜拉到竹林边,向他鞠了一躬。

王喜为难道:“小少爷,这可是老爷的心爱之物。”

王云比画睡觉的手势。

“我知道老爷睡了—唉!好吧,小祖宗,咱们砍一支不显眼的。”

两人寻找合适的竹子,忽然发现蛇。

王云恐惧,躲在王喜身后。

王喜安慰道:“别怕,这是赤练蛇,没毒。它要是敢咬你,就打它的七寸。喏,脖子最细的地方便是。”他亲自示范,赶走了蛇,并砍下一支细小的竹子。

翌日傍晚,王云来到河边,在草丛中翻石头,捉到两只蟋蟀,放入新做好的竹筒。

远处传来欢声笑语,王云抬头望去,只见胡世宁一扬手,围观的孩子们静了下来,屏息凝视。倪宗正手捧瓦盆,全神贯注地看着胡世宁。

胡世宁翻开一块石头,但闻“哧”的一响,一只大蟋蟀跳了出来。胡世宁纵身扑上,双手按住,欢声大叫。

胡世宁揭开倪宗正的瓦盆盖,道:“给你!”

倪宗正细瞧,只见这蟋蟀方头健腿、巨颚粗腰,甚是雄骏,不禁高兴道:“哈哈,你们的‘蟹壳青’都靠边站吧,这只是‘大将军’。”

胡世宁羡慕道:“大将军?这名字不错。”

王氓之子王贵一副小学究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倪宗正,你的‘油利挞’被大胖抢了,这只可要看好了。”

胡世宁叫嚣道:“谁敢与大将军一战?”

群孩纷纷捂着瓦盆,无人应战。

王贵指着王云,道:“你们看!”

王云大惊,拔腿就跑,被胡世宁追上,提溜到群孩跟前。

胡世宁望着他的竹筒,道:“王云,跟我的大将军比比呗。”

倪宗正提醒道:“表哥,他是灾星,别跟他玩。”

胡世宁想了想,道:“王云,你要是打赢大将军,我就让你跟我们一块玩儿。你要是不敢,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王云迟疑点头,倒出蟋蟀。

只斗了两个回合,大将军便张开巨口将王云的蟋蟀拦腰咬住,摔出盆外,随即振翅而鸣,扬扬得意。群孩叫好,王云气恼。

胡世宁大笑道:“哈哈,不服气吗?再来!”

王云拿出另一只,又败。

胡世宁道:“大将军威武盖世,天下无敌!哈哈哈哈!”

王云沮丧不已,转身离去。

突然,草丛中传出“叽叽叽”的叫声,颇为古怪。

“你们听!又来一只送死的。”胡世宁拨开草丛,讵料一惊跌倒。

“蛇蛇……有蛇!”

一条花纹斑斓的毒蛇,正昂首吐舌地盘在草中。倪宗正吓哭了,胡世宁双手撑地往后挪,眼看就要被蛇咬中,孩子们大乱。

王云冷静四望,发现一根树枝,捡起后悄悄走近,猛戳蛇的七寸,立毙之。王云在蛇的尸体旁抓到一只小蟋蟀,相貌奇丑,展翅发出“叽叽”之声。

倪宗正止啼,道:“你捉这只小黑鬼做什么,想跟大将军斗一斗吗?”

孩子们起哄:“斗一斗,斗一斗!”

王云面红耳赤,将黑蟀放到瓦盆之中。

没想到大将军见到小黑蟀竟有畏惧之意,不住退缩。倪宗正与胡世宁大声吆喝,为大将军加油助威。小黑蟀昂头纵跃而前,大将军不敢接战,想跃出盆去。小黑蟀也即跃高,在半空中咬住大将军的尾巴,齐齐落下。大将军抖了几抖,翻转肚腹而死。

孩子们震惊。

王贵叫道:“我想起来了!有一种蟋蟀喜欢跟毒虫共居,与蜈蚣共居的叫‘蜈蚣蟀’,与蛇共居的叫‘蛇蟀’。因为染了毒气,一般蟋蟀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胡世宁泄气。

倪宗正换了个口气,道:“王兄,把小黑鬼让给我吧?”

王云摇头。

倪宗正思忖片刻,道:“我用三只蟋蟀跟你换。”

王云还是摇头。

倪宗正悻悻道:“不给就不给,有什么稀罕的!”说着拿起瓦盆一抖,将小黑蟀倒在地上,右脚一踹,登时踏死。王云又惊又怒,气血上涌,按捺不住,一把将倪宗正推倒在地。

胡世宁照着王云的胸口就是一拳,道:“你敢打人?”

王云回手也是一拳,胡世宁闪避。王云追上扑击,倪宗正伸脚在他腿上一钩,王云扑地倒了。

胡世宁转身跃起,骑在王云身上,拳头雨点般落下,直打得王云口吐鲜血。

“叫声爷爷就放了你!”

王云哼都不哼一声,胡世宁打得更狠了。

王贵不忍道:“他是个哑巴。”

倪宗正不屑道:“装的!”

王云咬牙强忍,双手在地下乱抓乱扒,突然抓到一件冰凉滑腻之物,正是适才砸死的毒蛇,于是当即握起,回手挥舞。众人齐声惊呼,王云乘机翻身,回手狠狠一拳,打得胡世宁鼻流鲜血。王云爬起身来,发足狂奔。胡世宁大怒,率众追去。王云跑了一阵,一回头,只见胡世宁满脸鲜血,模样甚是凶狠,心虚不已,不住足地朝龙泉山上爬去。

来到山腰,才发现前方是个断崖,无路可走。王云转过身来,望着凶神恶煞的胡世宁。

胡世宁大喊:“臭小子,你死定了!”

王云惊惧交加,瞥见身旁有块大石,悬在一堆石子之上,貌似不太稳当。他试着推了推,果然微微晃动。于是跃到大石后面,作势欲推。

胡世宁停步,奚落道:“推得动,爷爷跟你姓!”

王云被逼急,用力一推,但听“轰隆”一声,大石滚下山去。胡世宁大惊,急忙缩身闪避。那大石带着无数泥沙,从众孩身侧滚过,砰砰巨响,一路上压倒许多草木。忽闻一声凄厉的尖叫“砸死人啦”,胡世宁脸色惨白,慌乱下山。王云大骇,隐约听见“胡世宁,快来看看你弟弟”“去报官吧”“先让大夫瞧瞧”的人声。

王云缩身到岩石的一个缝隙中,抽泣起来。哭了一阵,又累又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云被山风冻醒,只见四下里阒然无声,天空中繁星点点。

“云儿,云儿……”

王云起身,望见王华。走出两步,看见王伦,又缩了回去。

王伦提着灯笼走近,骂道:“这个惹事精,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王华无奈道:“砍您一根竹子,至于吗?”

王伦怒道:“竹子事小,人命关天!倪宗正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就等着倪家来闹吧!”

“闹就闹,谁欺负了谁还不一定呢!先找到云儿问清楚。”

“我倒是想问,我问得出来吗我?你不好生看着他,让他瞎跑什么?”

“还不是你非要给我纳妾,搞得我心烦意乱!”

“你—”

王喜打断二人:“老爷、少爷,找小少爷要紧,别吵啦!”

王伦气尤未消:“哼!”

王华继续呼喊:“云儿,云儿……”

三人从王云面前经过,渐渐远去。王云走出石缝,向山下张望,从万家灯火中找到自己家,不禁心潮起伏,泪流满面。山风吹冷了泪痕,王云用手抹了把脸,无意中瞧见头顶上方的大王庙。

庙中大殿,中无极道长闭目端坐。

王云走进殿内。

无极睁眼,道:“这么晚了不回家,所为何事?”

王云走近。

无极端详他的脸,道:“哟,跟小伙伴打架啦?”

王云看见一口水缸,过去蘸了些水,在地上写下“道长助我”。

无极笑道:“凤兮凤兮,故是一凤。”说着拿出一枚小八卦镜交给他,王云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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