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蔺兰将浅紫的面纱摘下,容貌艳丽,也是称得上是绝色,却没有直视南胤,只低着头。
南令却是注意到,赫连蔺兰虽一直敛着眉目,自以为被掩饰的很好,可从她紧紧握着的双拳却能看出,她很紧张,还有丝丝对中亘的敌意。
一瞬间有些晃神。
当初,祈仕被送去西鸾当质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不一样——
这赫连蔺兰不懂得掩饰情绪,定也是个从小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这情绪是如此分明,当初的祈仕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情绪外露。从小到大不知被人放弃过几次,可能已经感到麻木了,但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她甚至不敢去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既是属于草原上的皎皎明月,又何必将她禁锢与这一方天地?”
南胤笑的一如既往的狂肆,却已表明了态度。“让赫连公主在中原好生游玩几日,便同使臣一起回长戎吧,朕会好生招待的,只当是来中原玩了一趟。”
那使臣愣了,语气多了几分急迫。“皇帝陛下!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公主不入陛下的眼吗?”
赫连蔺兰也周身一顿,大抵是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感让她红了眼,猛的抬头望向南胤。
“自然不是。”
生来自有三分邪肆的声线低沉好听。
赫连蔺兰所见的男子,一身明黄,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深邃的眸子宛若一弯深潭,俊美绝伦。眼尾一颗泪痣平白化去了几分霸凛狂傲之感,更多了一种摄人心魄的邪肆狂娟,可声音却凉薄到了极致。
“朕如今并无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打算,再者,朕十九岁即位,如今也才不过三年而已,并不急于这一时。而且,无需这般,中亘既然约定与二族互结友好,便一言既定,驷马难追。”
这个男人不是她能掌控的了的!
赫连蔺兰几乎是瞬间,脑海中蹦出这个念头。要是真的嫁给这个男人,她白白赔上一生的幸福不说,别说为长戎谋求福祉了,这人根本不会因为她动摇丝毫。她甚至想象不到这人也会爱上另一个人的情况存在。
“是,皇帝陛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使臣也只能顺着台阶下。
“使臣也落座吧。”
一番话不仅打消了长戎使臣的计划,也让场上的女子们心碎了个彻底,一时有些冷场。
可偏偏大臣们都不会选在这个时间进谏,若是这时进言,只会让北族的人再生波澜,且不说他们家千金能否进宫,这公主若是留下了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可皇上好像真的短时间内没有充纳后宫的打算……
唯有一人,闻言顺势接到。“皇上,臣斗胆求一恩典。”
丞相站起身,神色认真。“小儿从小与公主一起长大,如今公主已有了婚约,阿栾也该找个姑娘定下了,他平日里在军中无暇顾及这些,可他娘亲与臣却没少挂念,臣如他这般大的时候都已定亲了,今日也来了不少世家千金,不妨就将阿栾的婚事定下?臣不求阿栾的妻子才貌无双,只求一人可陪阿栾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君栾也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开口,剑眉狠狠蹙起,“父亲!你……”
南令也楞了,这猝不及防的锅从天上来啊,丞相你给君栾瞎指亲就算了,非带上她干嘛?
虽说不及进宫为妃来的尊贵,可这君家也是个好去处啊!未来公公是一人之下的好脾气丞相大人,夫君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更是一战成名年少有为的战神!最令人难以拒绝的是,君家男子向来只娶一人,不纳妾、无通房,看丞相夫人和丞相便知了,几十年如一日的伉俪情深,也就君栾一个儿子——
场上又骚动了起来,姜懿儿自诩聪慧,其中利弊一看便知,闻言几乎都快要坐不住了。
“呵。”
赫连蔺兰对这个破她长戎的男人可没什么好脸色,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地!
“琴瑟和鸣?”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听到的,南胤喃喃重复了一遍,眸色渐深。
“丞相。”
“这婚姻大事素来急不得,这般仓促,不好吧。更何况,君栾哥哥若是要定亲,自是要找个心意相投的,这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蓦地让皇兄指婚,岂非太急躁了?”南令觉得自己有必要救一波场。
“今日在场这么多女眷,总比阿栾平日里见不到几个姑娘来得强,臣也不会勉强他娶自己不喜欢的,可感情一事谁又能说的准呢?公主不也是,臣有所耳闻,在西鸾与东陵太子一见钟情,真真是一出佳话。”丞相答的很是诚恳,却让南令有种自己被狠狠的怼了回来的错觉。
“丞相大人言之有理。”姜懿儿实在是忍不了了,面露憧憬之色。
“臣女自小便仰慕那些驰骋沙场的英雄,今日见到将军,才顿觉什么是大丈夫有所为——为人臣子,是当身先士卒为君王排忧解难,有幸得见,小女子不甚荣幸欢喜。”与其在宫里明争暗斗,不如博一个光明的前景。
姜懿儿避重就轻,一番话说的实在是讨喜。
像君栾这种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士,家里就得有个识大体,顾全大局能把持家务的夫人,否则终日儿女情长反而是让君栾征战在外的不安定因素。
果然,闻言丞相便看向了她。
“朕和君栾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会给他选一门好亲事。”南胤也睨了姜懿儿一眼,冷醇狂狷的缓缓道出一句,“阿栾确实是人中龙凤,自然要配最好的人,不该如此轻率草草决定。”
丞相一噎。
皇上这是自己无心娶亲也拉着他家阿栾一起吗?!
您一个人独自美丽不行吗?
“这,娶妻娶贤,未必要——”丞相不死心的还试图挣扎几句。
“婚嫁之事,当为心之所向,丞相觉得呢?”南胤知道君丞相素来为人正派,做事光明磊落却颇为直接倔强。但,并非不懂情理之人。
“……圣上高见,臣此举确实有失妥当了。”
这话是没毛病,可他怎么总觉着哪里不对劲呢。
被睨了一眼的姜懿儿只觉得一瞬间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自己好像,是,被蔑视了?
“爹——”
不明就里的想让户部尚书姜重浩帮她说两句,刚出声却被姜重浩狠狠的瞪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训她。“谁允许你擅自开口插话的!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皇上相爷说话哪里轮到到你来插嘴,给我收好你的小心思,闭上嘴,别连累姜府!”
姜懿儿很少被姜重浩骂。
她自小样貌才情都出众,母亲又得宠,一向是府里最受宠的小姐,平日里哪怕她做的再过火父亲也不会多加指责她的!可今日她只是据理力争,也是为了他们姜家好啊!便被这样训责……
都是那个小贱人!
不知给太后下了什么蛊,解了与那个药罐子的婚约也就算了,还特许她陪同公主去了西鸾,一行出尽了风头!
如今成了皇帝太后眼前的红人,得了好名声,将她中亘第一才女的名号抢了便也罢了,如今身价倍长,连爹爹对她的态度也变了,从前都没有正眼看过的小杂种,今日又是柔声嘘寒问暖,又是换院子的。
若不是娘亲软磨硬泡借口换院子让那小蹄子今晚休息,只怕连这庆功宴父亲都要带那贱人来!
姜姒儿,她不会放过她的……
南令默默吃瓜,只知道丞相成功的被南胤绕进去了——
嗯…
她表示,很同情!
同样悲催的还有不少人,这些女子的一腔真心看来只能是付诸东流了,皇帝不近女色,将军又被暗戳戳的表示在场没有女子足以与之相配,简直绝了所有姑娘的心思,夜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宴上依旧一派觥筹交错、歌舞升平,却各自怀了不同的心思。
唯一一个还吃的认真的,恐怕只有南令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