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宴开始前,有宫人来找南令,伏在南令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风婧方才误闯进了竹林那端,据说是追蝴蝶入了迷,不小心冲撞了几位贵人。风婧初来乍到不认识路,不知是男女分开,一个人逛着逛着就走过了界,被人问起是何人带来的,中亘皇帝南胤三言两语道明原委,算是解了围。
不愧是女主角,副本开启的速度真的快,想必已经完成了引起男主注意顺带引得诸位贵人对其另眼相待的任务,何其高效。
傍晚正宴开始时,南令刚坐下没一会,正尽量回忆自己能想起来的任何剧情,便听得席上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女帝同诸王爷一同进殿便罢了,风婧跟在南胤身后,虽为最末,却依然存在感爆棚。
哪怕跟着的人是南令也不会有这样大大反应,南令是中亘最得宠的公主,身份尊贵,她们尚且可以忍受,但这个长相平庸且闻所未闻的女子跟在他们身后就让人尤为费解了。
一时间,风婧默默攒够了在场所有女眷的仇恨值。
成功成了出头鸟!
南令落座后,习惯性的将周围的人观察了一番。
自己旁边上位的男子是她的皇兄,中亘皇帝,南胤。
当时看的时候明明没见着什么觉得突兀的名字,都挺好看。如今却看来不尽然,它不好听啊!
南这个姓氏想起个好名真不容易,命里带难,人如其名的一家人的运势极差,水逆当头。
后来果不其然成了亡的最快的国家。
长公主南令,冥顽不灵智商堪忧,爱和自己的金主爸爸唱反调,最后成了最快祭天的一个。
而皇帝南胤,勉强尚可,虽仍是上位,可这袖子断了,就几乎是断了皇室最后的香火。
中亘皇室,本就人丁稀薄,仅剩三子。
一个便当领得早。
一个病秧子。
一个断袖。
家门不幸。
南令的目光同南胤对上,哪怕南令此刻脑子里满屏弹幕,面上也是一派沉静的颔首问安。
“皇兄。”
南胤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南令大病初愈还这么有精神闹腾,却也没多说什么。“朕来西鸾已有些日子,如今尘埃落定,明日便启程回中亘。”
意思就是南令不着急,可以挑个时间慢慢回去。南令倒是不意外,南胤会选择不带她,自己先一步回中亘是有原因的。
中亘离西鸾国都最近,只需四日的路程。
但因原主身娇体弱,受不了路上颠簸无聊,一路歇歇停停,来西鸾时便废了近七日的功夫。而且来的迟就算了,一路上还作的人尽皆知。
中亘长公主前往西鸾的一路上,带着数十人,除了贴身侍奉的十几个宫女,还有两排侍从。负责提前找到最好的酒馆,清空包场,将所有东西备上。
于是南令那顶华丽丽的软轿,浩浩荡荡的阵仗,娇奢无度的行事作风成功的走出中亘,走向世界,世人皆知。
在她本就浓墨重彩的名声上又添一笔。
正常人的正常思维都会觉得南令不可能病刚好就回中亘。
“好。”
思及自己的计划,南令眨巴了下眼睛,凑近了些。“令儿有个不情之请。皇兄可有那种,可以修复经脉,调理凝神之类的灵药。”
南令久违的感受到了紧张,很认真的看着南胤。
南胤也眸色深沉的看向南令,像是审视,却很快又沾染了几分笑意。“自然是有的,这是极难得的丹药,即便是朕,举国之力,也只得过一颗。”
“皇兄可否将它给我?”
南胤身居高位,知道的各国秘辛自然是更多的。
比如,据他所知,需要这种药的只有一个人。
虽然不知南令是从何得知,可他却能理解她这般做的动机,而且可以预料。
是的,像原主这样的肤浅之徒,拿这玩意儿去讨好人家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朕没记错,你不久前所言自己心悦之人用不上这个。”
南令没想到消息传的那么快,本能的朝顾子兮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想和正位的易笙对视上了。淡淡的不满和敌视,易笙睨了南令一眼,掠过,不再看她。
谁说的古人消息闭塞?
“如今看来传言尽是些无稽之谈,帝后关系甚笃,那我只好退而求亲太子殿下了。”
“这药名贵,你是朕最亲近的皇妹,给你也无妨。可若要转赠他人,怕是要以身相许来报。”
南胤看出来她想给谁,却是以为她想借此亲近美人。
南令这问并非赌一份虚无缥缈的可能。
南胤是神医门最后一代传人,他的母亲阴差阳错进了皇宫,位分不高,却将一身医术传给了南胤,而这件事知情者不过一手之数,这是其一。
第二,南胤希望她早些嫁出去。
而且越远越好。
作为全剧最恋爱脑的断袖,南令的皇兄人设无疑是最让人叹为观止的神来一笔。
后来南令才知道,近侍除了把自己做的那点芝麻蒜皮大的事告诉南胤,主要还是捷报。
与中亘接壤的北方八个部族中的白狄,长戎战败,中亘边疆之患已解,大军这两日便会凯旋。
事后想起当时南胤明显愉悦的心情,她只想感叹恋爱使人occ。
只知道南胤桀骜,没想到这家伙还能露出这种表情,虽然面上依然冷冽,但不知为何,南令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他身后晃动的尾巴…
你原来是忠犬吗。
久不相见的心上人回来,加上一直试图给自己墙角松土的南令终于想开了考虑起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一朝事成,南令便会嫁到东陵。
难怪,宴席结束南令一回行宫便见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顺带还送了她一堆瓶瓶罐罐。
这才是送情敌离开的正解速度。
高效。
经过深思熟虑,又恰好天时地利人和,机会当头,南令决定去卖boss一个人情。祈仕之所以最后性情大变,直至死亡结局,就是因为一直无法控制体内的真气,却又一直压制,随着功力见长,经脉早已破损不堪。
如果计划成功,她便不再腹背受敌——
首先,南令保证自己不主动作死。
全心全意做个五好公民。
其次,和男女主角建立良性的友善关系,确保自己不会成为反派炮灰行列里的一员。
最后,卖boss一个人情。
我引导你一心向善帮你身体健康,你和我一起贯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可好?
只要他最后不走上反派一号的线,那妥妥的比主角更粗的大腿!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不是所有站在正派阵营的人都能好好活着,通常为了推进剧情,促进主角成长,是需要比较亲近的人来祭天的。
南令要规避所有可能。
这一世,没人能让她草率的狗带。
一众长袖妖娆的舞姬娉婷袅娜的走入,簇拥着中间一人,呈莲花状缓缓打开,一曲舞如行云流水般进行。
登基大典已过,如今宴席没了那些繁琐的礼节,今日之后大多人也各自回国,场上气氛没那么多拘谨,众人开始用膳闲谈。
南令陷入深深的思索,宫娥还在上着膳食水果,她便拿着酒杯无意识的喝着,喝完宫人又为她满上,这样反复过了好一会,酒杯却迟迟没被满上,南令才回过点神来。
南胤屏退了宫人。
“令儿何时竟学会饮酒了?”南胤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看向南令身后几次想要阻止的方尚林。良久,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母后若是知道怕是会不悦。”
南令看了这个哥哥一眼。
不得不说,南胤轮廓分明,是一种邪肆的硬朗感,一身墨衣金线纹绣的龙纹仿佛有生命般盘踞在南胤的肩头,给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南令有些无语凝噎,就她不多的阅读经验来说,一般穿越的不是都会碰到个极度妹控的哥哥吗?宁负天下,唯妹至上的那种。
为什么她——
哦。
因为她穿的不是主角。
只见方才最中间的那名舞姬将面纱取了下来,有西鸾的人认了出来,惊呼。
“夜王?”
只见那女子郎朗一笑,“皇姐登基,怎么能少了本王的贺礼呢。”
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乐师十分有眼力见的换了奏乐,一曲荡气回肠的破阵赋,刀光剑影,翩若蛟龙,浑厚而不见戾气,足见得功力深厚,实在是令人称奇。
一曲终了,大殿寂静无声。
“哈哈哈,好!不愧是朕最寄予厚望的皇妹!”易笙心中郁结尽扫,笑出了声。
“赏!”
“谢吾皇。”易昭爽快应下,入了座,其乐融融的与易笙闲谈了几句。
没人注意到顾子兮微沉的眸色。
气氛热络了起来,便有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心思。
“早就听说夜王殿下是位文武双全的奇女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臣女听闻长阳长公主才貌双全闻名遐迩,不知今日可有幸得见……”
关她什么事?
风婧虽惹眼,可样貌平平,再有人看不过眼也不过心中不解罢了。
南令不一样,她身上招黑的点比较历史悠久、种类繁多。
“这简单,你且看着本公主。”
那女子不明所以,同南令对视了几秒。
“如今你见到了。”
那女子身型一僵。
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幸得见。
这这这,这女人,世界上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听不出来她问的明显是才艺吗!
“那公主可有什么擅长的技艺,例如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
“你拿本公主当什么,是你可以随意拿来消遣的?”南令冷了脸,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臣女一时激动,并无冒犯之意,公主莫要怪罪。”那女子见南令当中点破她的不敬,涨红了脸,坐下再不出声了。
看着这贵女挑衅无果,场上不少人都难掩失望的神色。
最后,她们把渴望吃瓜的希望转移到了看起来比较好欺负一点的风婧身上。
“风婧技艺粗鄙,若是大家不嫌弃,便做抛砖引玉了。”风婧不似南令,得人以祝贺为由献艺,而且先一步为了防止再被拒绝,那人先一步奏了一曲古筝。
敢出来献技的都是对自己很自信的人。
那人微扬着下巴看向风婧,心中不屑。
技艺粗鄙还好意思献丑?这是让来抛她这块砖的地方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她当时便瞧着这女子走的方向不对,是她没曾想这人胆大包天至此!
如今在贵人面前露了脸又怎样?
她一定要让她颜面尽失!
“我相信群主。”
一道儒雅的声线响起,这是他开宴以来除问候说的第二句话。
百里承胥。
上洛国的摄政王。
此人很能隐忍,堪比忍者神龟。
哪怕上洛国多年来为五国最末,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吞并的样子,他也一直小心谨慎的维系着,是所有人里存在感最低的一个。
据原文描述,男主隐忍多年扮猪吃老虎,谋篇布局,搅乱大陆风云。
原文就是这个样子,男主向来行踪不定捉摸不透,永远在运筹帷幄之中,扛伤害的永远都是备胎们,只要备胎够强,男主就能苟到最后抱得美人归。
另一锦衣男子见状挑眉,随机附和。
“本王也这样觉得。”
有意思。
刚才不过一面之缘,就能让这个心思缜密的家伙出言相助,这个安宁郡主不简单。
全场静默。
能让两位王爷另眼相看,这是何等的殊荣。
南令看到对面的古筝姑娘颤抖的嘴角,和手中快被捏碎的帕子。
风婧在听到百里承胥的话时,下意识抬眸向他看去,便撞进一片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微微颔首表达谢意。
南令看到那两人遥遥的相视一笑,感受到恋爱的酸臭味逐渐在宴上弥漫开来,虽然现在为时过早,在场只有拥有敏锐嗅觉的南令闻到了。
其他人可能只感受到了如刀的目光,和无声的硝烟味。
这下,风婧想做也不能只是块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