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成功实验，唐牧乐此不彼，一路上，草坪就像被风掀起波浪。这个能力相当奇特，似乎是通过对草木输送血脉中产生的绿色物质，达到促进甚至影响草木生长轨迹的作用。
只要控制好技巧，那么一瞬间加速草木某一处的生长，就能做到让草木仿佛听你指令的效果。比如让树木某一处树枝上部生长，那么整个树枝自然向下蔓延。再比如突然对某个野果快速输送绿色物质，瞬间生长的果子无法承受便在树枝上爆开。类似这样的操作很多，大多数情况不过是浪费了能量，但唐牧也掌握了不少诀窍。
短短十分钟，唐牧所能动用的绿色物质便消耗一空。想要像艾梅拉那样，睡个觉都能让草木做个床出来是无能为力了。等唐牧接近了子文和李姨所在的小区，唐牧才依稀感受到体内又产生了一点微薄力量。
李姨和陈子文所住的地方是廊市的一处老小区，一排排六七层的旧楼遍布。因为都是统一转移过来的老居民，没染上城市冷漠的毛病，时不时有人在外面聊天。唐牧最早和陈子文也生活在这里，刚进小区，还有不少老人记得唐牧的样子。
“王阿姨！”
“陈叔！”依次礼貌回复，唐牧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能回忆的，总是美好的。
这么多年一些老人早已去世，小区也多了些新面孔，来来往往的许多都叫不出名字。这些人以青壮年为主，有男有女...唐牧脸上的笑容突然悄悄敛起。一、二、三、四、陌生的面孔实在过多了，而且脚步稳健，明显体质极好。再将注意力集中到双耳，依稀间，从一些人耳间藏着的听筒传来模糊话语。
“发现人员前往目标家中，核对信息，唐牧，监控中。”
“判断威胁程度低，可正常放行。”
“目标？是指陈子文么?”已经变成植物人还要干什么？听着，唐牧内心忍不住闪过一丝愤怒。感官增强后，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视线，声音，气味等等。原本从未发现的事情也一件件跃入，他记得门口凑一起聊天的的那几个年轻人。在子文回来第二天搬来，就住在李姨家斜对面。说是附近大专的学生，四个人一起，来的时候搬来了大包小包，甚至还有两张折叠床，让别人印象深刻。
他也记得远处和一帮老人聊天的中年男人，他说是中年丧偶，也没有孩子。便把燕市的房子卖了，回来廊市做点小生意，因为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店面，就在院子里无所事事，人缘不错。
还有散步的情侣，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阴郁老男人，一个个从唐牧脑海中跃出，唐牧甚至叫的出他们来到的时间。而这些人无一例外。耳内都藏着隐形耳机，唐牧通体发寒。努力让自己面色不变，唐牧一路压抑着，快速来到李姨家门口。李姨家在一楼，很好找，唐牧到的时候淡淡的饭菜香味从屋内飘出。揉了揉脸，唐牧再次挂上笑容。
“李姨，我是唐牧，我过来啦！”不一会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小唐，来的这么快啊，快进来。吃过了么？我这中午菜做得多了，可惜你电话来晚了点，否则我就出去再买个排骨焖上。”连忙把唐牧迎进来，李姨絮絮叨叨说着，看起来十分高兴。
一进到房间，唐牧便看到子文坐在轮椅上。在饭桌旁，就像在陪着李姨进食，这幅场景让唐牧忍不住心酸。他知道子文根本吃不了普通食物，无法咀嚼。只能靠流质食物补充营养。这一大桌菜，都是李姨做给唐牧的。
两侧房间并不大，户型也不好，但是南北通透。主卧房间和客厅门都开着，窗户半开用来通风。唐牧将目力用尽，透过窗户，对面矮楼上时不时闪过一些反光。反光旁似乎有人影模糊，也就唐牧现在远超常人的视力，才能依稀辨认。
是监视。
而唐牧刚进到李姨家不久，便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是那几个年轻人也回到房间，没多久，唐牧和李姨的对话，便同时在斜对面房间内响起。
是监听。
“子文啊子文，你到底干了什么？”唐牧内心忍不住苦笑，这种程度的看管，对于一户普通人家，实在夸张到异常了。
但唐牧刚经历了树妖之森，发现《世纪》里得到的能力也能在现实里运用。如果子文同样得到过足够强大的能力，为了防止他恢复健康造成破坏，那这种程度的监管倒也有情可原。但同样异常，子文既然活着回来了，在唐牧看来，就理所应当洗脱了威胁。除非...他们还有别的任务，子文或许只是一个鱼饵。
唐牧突然想起自己在世纪中收到的子文私信，那一串奇特的数字。路上，唐牧已经简单调查过。对于《世纪》的上线，网上一片好评，而且登入后第一件事应该是进入虚拟都市，然后配合区域管理员输入现实生活中的个人技能简历和意向时间分配。游戏也有，是个大型的虚拟现实平台，里面可以选择各种背景下的生活社区。没有任何人的经历和他一样，进入世纪后没有选项，没有引导过程，只是默念了那一串数字，便被瞬间投放到树妖之森，还失去了记忆。
这是明显异常的现象。
所以，他们想找的，或许就是那一串数字？唐牧猜测到，心情凝重起来，这其中涉及到的疑问太多了，他却连和人商量都不敢。
这种层面的问题，如果追查下来，和他接触过，了解过的所有人都会被连累。
陪着李姨吃过午饭，唐牧推着轮椅进到子文房间，再花时间做一遍毫无用处的心理疏导。这期间唐牧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子文的状况毫无变化，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一丝反应。而且背后窗外窥探的目光肆无忌惮，让唐牧静不下心。
子文的房间唐牧很熟悉，子文出事后，李姨也照顾的到位，显眼的桌台上甚至还放着子文以前的手机电脑。这份爱很沉重，近乎偏执。唐牧很清楚这一点。甚至于，论心理上的病症，李姨比子文还要严重。
她一边很清楚现状，期待着子文痊愈，一边又拒绝现实，将家里的一切恢复原状，假装子文还健康。久而久之，除了习惯性找唐牧治疗，李姨已经分不清自我想象和现实了。
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想着想着，唐牧突然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自从拥有了树妖血脉，身体素质，包括智力的提高让他反应比以前快了数倍。但这种提高很机械，有时唐牧会觉得自己是台顶配的白机，虽然性能好，但什么软件都没有。就像现在，从开始给子文做例行康复治疗后，他似乎收集到了什么很关键的信息，但大脑却没法反应过来。
到底是什么呢？唐牧忍不住陷入沉思，那似乎是非常关键的信息。沉思中的唐牧没能注意到，身前的子文，嘴角似乎微微扯动了下，但转眼便毫无声息。
治疗结束，唐牧推着子文回到客厅。李姨早已经等在这里，满怀期待的看着唐牧。唐牧避开李姨的眼神，每一次治疗，李姨都是同样的神情，这是他难以承担之重。
“小唐...”
“李姨，放心吧，一切有我在，子文会慢慢好起来的。”唐牧露出笑容，强打精神。
“谢谢你小唐，你知道的，李姨也把你当自己孩子的。你们两个在一起那时候，多好啊。现在也是，你们兄弟两个，一定都要好好的，好好的。”李姨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那肯定的，您放心吧！”唐牧回答，但紧接着又稍显迟疑。“李姨，不过后面治疗频率可能有一些工作会降低一些。和您也说了，《世纪》里有一些工作，要出远差。但也不会太久，一个月我总会想办法回来一趟。”
虽说还不清楚《世纪》内更多的时间规则，和返回限制。但李姨和子文这边的事，唐牧放不下，就像他放不下艾梅拉一样。告别李姨，唐牧开始返程，这一趟虽然没能得到更多线索，但也算完成了一桩心事。在这个世界上，子文和李姨，就是他的枷锁。
刚走到小区门口，唐牧脚步便加快起来，能明显感觉到。随着他踏出李姨的房间，四面八方都有人同时走出，有规律的随着他前行。假装毫无察觉，唐牧继续前行，直到走在人群中，这种跟踪才开始减少。唐牧依然没有停下，他内心反而更期待有人能拦下自己，甚至让他配合调查，那样说明至少事情是清晰的，明面上的。但直到他返回住所，依然没有人正面出现，仿佛只是在确认他离开后的行踪。
一来一回，时间已经到下午。唐牧按照以往的生活习惯，先是做了大扫除，看到那一排脚印时，在子文房间的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仔细思考，却依然一无所获。
继续忙碌，唐牧就像所有普通年轻人一样，打扫，叫外卖，刷手机评论。
中途他又进入游戏仓体验过一个小时，这回他没有念出那段数字，而是静静等待引导。很快选择界面出现，现代都市，东方明清时期，西方中世纪等个人意向生活背景出现。紧接着，则是个人《世纪》简历和时间分配意向。
唐牧下意识点向了西方中世纪大项，英国分项，1300-1500年背景，诺丁汉。没有残破的城墙，没有凶神恶煞守门的士兵，也没有老海盗酒馆。取而代之的，则是划分规范合理的生活区和休闲区。这些场景做得同样真实的毫无破绽，唐牧用力捏了下手臂，丝毫没有疼痛感。高空悬挂的太阳光彩夺目，和树妖之森中见到的仿佛没什么不同。
唐牧忍住内心淡淡失落，退出了《世纪》。
时间渐渐步入夜晚，唐牧继续漫无目的的刷手机，看评论。直到夜晚十一点，唐牧拉上窗帘，挡住窗外透入的夜光，走到游戏仓跟前，打开舱盖又重新盖上。随着舱盖完全合拢，唐牧依然站在房间里，眼神逐渐锐利。
这一切行为，包括打开关闭舱盖的声音，都是唐牧特意做出的假象。刚到家，他便发现了异常，首先每个房间隐蔽处都出现了轻微的嗡鸣。在李姨家，他同样听到过。接近着，房间窗外，在远处大厦上，唐牧同样感受到了淡淡注视。
放轻手脚，唐牧五官感官不断放大。几声微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后，他便来到了一层办公区。与二层卧室相同，一层花盆底部，同样有着微弱嗡鸣。一层的窗户唐牧并未拉上，但因一层较大，唐牧有把握躲在死角中。
最后一关就是一层的大门了，无论用哪种方式，只要开门，那声音便会被发现。但唐牧早有想法，他办公室位置并不高，窗外一颗桦木上窝着几个鸟巢。唐牧安静等待，直到看到大鸟返回巢穴，唐牧才迅速开始动作。首先借着风起的瞬间让一处鸟巢支撑的树枝疯狂生长，做出一个斜坡然后在鸟巢上部支撑的树枝上不断生长出一个个圆形树瘤。这一个个树瘤就像推动鸟巢的手，不断让鸟巢向下滑动。大鸟已经被惊动，在鸟巢里鸣叫不断，但依然无法阻止鸟巢的滑落。
很快，随着最后一颗树枝猛然长出一小截枝干，鸟巢终于脱离树干，借着加速度向下方唐牧一层的办公室窗户砸来。
“砰，哗！”随着撞击，鸟巢里的东西散落，唐牧则在鸟巢撞击的一瞬间，便已经快速跑到门口处，远远弹出一颗石子正中玻璃。内外交困，玻璃顿时破裂，鸟巢也顺势滑到室内。借着这股声响掩盖，唐牧迅速打开房门窜了出去。离开前，唐牧用一块贴纸封住锁口，让门锁无法完全闭合。
离开了房间，借着夜色，唐牧就像出闸的猛虎。感官增强和身体素质带来的优势显露无疑，避开路上一切监控设备，唐牧奔跑如风，如一道黑影般向子文家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