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时间无情?”她喃喃地重复,目光逐渐迷离。
“我们痛恨时间无情,是因为曾有一刻,我们无比深情啊……”
一双闪耀如星的金瞳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莫名而细微的痛楚,尖锐地刺中心脏。
冰冷的枪口挪开,她低叹一声。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2]
面对他的疑问,她没有半分迟疑,手下重拳仍是不间断的挥出,拖着一身血衣和早已麻木到失去痛感的身体,艰难而固执地,向大厅中央移动。
“人,什么时候才能临阵脱逃呢?”她重复着某个人很久之前问过的问题,然后低低一笑,“没有啊,就像chuya君说的那样,根本就没有这种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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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冷漠的目光向上方扫去,停留在那阴影下的人身上。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忽然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笑容。
“白痴的问题,我拒绝回答。”
出乎意料的答案,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阴影下的脸浮现出一抹莫测的笑。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孤身作战的你,太过强硬可不是件好事呢……”
“是吗,”清冷的声音响起,和她的目光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我只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干我们一行的人,除了自己,没人会施舍给我们未来。手中的枪与匕首,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倚仗。”
“你的实力,不止于此。代号k。”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结论。
“与你何干。”她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微风吹动摇曳的烛火,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昏暗的灯光下,两张看不清的脸,两双看不透的眸,两道声音呢喃着,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有所指。
“所谓坚强,只是因为没有一个能依靠哭泣的肩膀啊……”
[3]
“孤独?”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那是什么。”
低笑响起,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真的是这样吗?”
一头长发随风而动,遮住了她的半脸。目光中,是一种与初春的柔和截然相反的冷。
“当然。”不愿再停留,她大步向前走去。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却让她再一次停下脚步。
“你不重视孤独,是因为,你不重视自己。”
冷漠而平静的眸底,不觉泛起一丝波澜。
“不重视自己……吗?”
“那又如何。”不再等他接话,她纵身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不要再跟着我。你很烦。”
看着那一抹远去的黑影,阴影下的人沉默了。转身之际,金发晃出炫目的光彩。
“每个人的孤独背后,都印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她的命运,是一条孤独的河流……”
“她的过去,真的让人很是好奇呢……”
[4]
“没有人可以独自坚强,”沉默半晌,他忽然蹦出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你,也不例外。”
下方城市灯火阑珊,微热的的空气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你,也不例外……
“哈?你很了解我吗?”双臂抱胸,她终是忍不住转过身来,冰冷的蓝瞳中隐隐跳跃着愤怒的火光。
“在这个世界上,你敢说你真正了解谁?”她向前踏出一步,双眸紧盯着他。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他没有半分慌乱,妖孽一般的脸上仍是一派从容。
“我不了解任何人。但我知道,有感情的生物都无法违背这个定论。”
“那我就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她冷冷地甩出这句话。
“是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生气?”
红唇轻抿,她重重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轻笑一声,他不再理会她苍白的反驳,笃定的语气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需要一个同伴。”
清冷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我有。”
“那‘他’在哪?”
沉默,如同周围的夜色,笼罩了他们。
良久,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她走了。”
“走了?”
“永远地走了,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
他沉默了,深邃的蓝眸中流出几分不明的意味。
“我很抱歉。”
出乎他的意料,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对他恶语相向。声音很轻,像是要掩盖那一丝颤抖。
“无妨,又不是你的错。”
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冷。”
不再答话,她向平台的边缘走去。
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冷漠,微微一笑,“你的名字?”
脚步一顿,随后继续向前,“你不是知道吗?”
“佣兵,总不可能是你生活的全部。”
“别说,还真是全部。”身形一跃,人已没了踪影。
一个名字被微风吹入耳中,仿佛来自遥远的异界。
“逍遥玖潇。”
[5]
她停下脚步,有些迷离的目光望向河中的花灯。
“中秋节啊……”
步入这个行业,不觉已两年了呢。
微风扬起雪白的长发,蓝瞳被周围的花灯映出一丝暖色。
一身漆黑的夜行服,却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
他站在阴影下,看她静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却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半晌,她轻叹一声,信步向前走去。
也罢,就当放一天假吧。
眼角余光扫过一个街边小摊,脚步不觉停下。
满摊的花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她轻轻走过去,在一盏荷花灯前停下脚步。
花蕊处,一枚小小的六芒星静静旋转。
“这个怎么卖?”
摊主老爷爷抬起头,目光在她怪异的服饰上停了一下。面上浮现出一抹慈祥的笑意:“这个啊,自己闲着没事做的。你喜欢的话,拿去就好。”
她一怔,眸中泛起一丝波澜,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轻柔的弧度。红唇轻启,吐出一声谢谢。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将一张纸钞放下,拿起花灯。
“秋高气爽,小姑娘要多穿些衣服啊。”
一股暖流涌上胸口,眸中的冰冷不觉化去了些许。
手背上,光芒轻轻一闪,一件白色的斗篷出现在肩上。在河边沉吟片刻,手起笔落,留下一串潇洒大气的字迹。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愿你经历山河,仍觉人间值得。
刚把花灯放入河中,她便察觉一个人影在身边蹲下。
是他。
修长白皙的手指将一盏花灯放入水中,不经意间,灯芯纸条上的字闯入视线。
愿你被这世间温柔以待。
愿你无须经受诸多伤害。
愿你至今挚爱永不离开。
愿这沿途美景与你同在。
湛蓝的眸中流转着潋滟的光华,耀目的金发被烛火染成一片暖橙。
她轻轻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信步离开河边。
他看着水中花灯的倒影,看着民间善男信女的祈愿,才喃喃开口。
“人们经常祈求神灵,却不曾关照自己是天使还是魔鬼。”
所以他没有许愿,她也没有。
脚步在一座凉亭前停下,她忽然开口,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她知道,他跟在后面。
他愣了一下。
她……是在主动跟他说话?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轻笑一声,
“没有,也没关系。”
“啊……”他神态自若地扭过头,“只是没有想到,你也会喝酒。”
她不答话,只是看似随意地走入凉亭,长筒皮靴在地上敲出“嗒、嗒”的节奏。
“那,”她微微转过头,低低一笑,“没有故事,你愿意陪我喝酒吗?”
光芒一闪,两个泥封的坛子出现在石桌上。
他看不见她的神色,却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一份她一直掩饰得很好的……孤寂与悲凉。
一种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的心揪紧一般的难受。
是心疼吗?
也许吧。他不知道。却不由得走入凉亭,在桌边坐下。
桌上凭空多出了两只玉杯。他拍开酒坛的泥封,将琥珀色的*酒液倾入其中。
奇特的酒香散发开来,给清冷的月色带来几分朦胧。
她也坐了下来,顺手取过一只酒杯,仰头一灌,酒液流入腹中。
陈酒的醇与烈酒的辣。
一滴酒顺着光洁的下巴滑落。
随手拭去,她不说话,却再次斟满了酒杯,又是一口灌下。
如此重复。
看着她不间断地喝了好几杯,他的眉头不禁皱起,刚想开口,却见她的动作一顿,轻声道:“此酒名,忘忧。”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喝慢点。”
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