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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九,午时,长安城东郊,灞桥。
那个人正在喝酒,不停地喝酒,丝毫不顾身旁至少有五个高手正在这小饭馆的不同的角落盯着他看。
他的衣服原本挺很华贵,只是现在已经变得不堪入目,头发随便用布条束了起来,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但他的鼻梁高且直,双眼开合之间隐隐有精光爆射,射出猎豹一般的杀气,纵然不是标准的美男子但也充满了野性的魅力。
而那些高手初一看与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同,可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脸颊两侧的太阳穴都高高鼓起的,竟都是江湖中的高手。这些人若在平时就是有一个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而今天齐聚这个小饭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竟都会为了那个人不成?!
如果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忍不住要先出手,因为若不占先机就根本没有把握活着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那个人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喝各种各样的酒。
周围的人谁也不出手,就一直盯着他看。
这些人拿的武器各自不同:雁翅刀、红缨枪、方天戟、跨虎篮、九节鞭。
他们所练的武功门派也全然不同。
样貌、个性、高矮也都不相同。
他们谁都不先出手
是不能,还是不敢?
——是不敢,因为他们都听说过那个人的凶名,也都明白那个人的战力。
所以他们只有等,等这个人喝多了,喝醉了,喝倒了,露出破绽,他们再……
可惜,等不到他们动,那个人却先动了,直冲着那个拿跨虎篮的狼一般地冲了过去。
跨虎篮是一种奇门兵器,相传是八仙中蓝采和所用,敢使用这种武器的人武功都不低,而那个人的手中没有武器,就在给跨虎篮砸中就要砸中脑袋之前,他一拳先击中了对手的胃,然后一肘捣碎了后面跟上来拿雁翅刀的人的鼻子上,这时九节鞭已经带着劲风从侧向而至,他就势倒在地上,一把抓向手持九节鞭那位的下阴,于是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翻身一滚的同时脑袋就顶在了红缨枪高手的肚子上。
之后,那个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功夫,五位高手已去其四,只剩下拿方天戟愣愣地站在那里,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那个人却不理睬他,而是径直向酒馆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
桌子后面的人看上去很年轻,很斯文,很漂亮,就像个走马章台的清贵公子,他不喝酒,也不吃菜,而是就着一壶热茶嗑西瓜子,桌子上的西瓜子皮已经堆成两座小山,在他身后标枪似站着一个矍铄的玄衣老人,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岁数,一双手叉在身前,竟是透明的,仔细看可以看到毛细血管的流动。
那个人走到桌旁大声说道:“我叫南若飞。”
锦衣公子轻轻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道:“这个我知道。”
南若飞道:“你不打算出手?”
锦衣公子露出很奇怪的表情,道:“我为什么要出手?”
南若飞道:“你大老远的从漠北跟我到长安难道就是看我天天打架的?”
锦衣公子道:“原来我们南大少爷打架是不让别人白看的?难不成还要交钱看?再说谁规定从漠北到长安的路只许你南大少爷走的?”
南若飞被这话气乐了,可一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锦衣公子喝了一口茶,后又悠悠地说道:“这架也打完了,依我看进长安城之前也没什么人再敢找南大少爷您的麻烦了,可那顾盼就不一定了,你与其和我聊天耽误工夫倒不如去帮帮顾盼。”
南若飞闻听此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突地笑了:“你原来以为我是来长安帮顾盼那厮的?”
锦衣公子皱眉道:“难道不是?”
南若飞道:“我的确是为了一人而来,不过却不是为了顾盼。”
锦衣公子道:“那是为何而来?”
南若飞伸手抓了几粒西瓜子在手中,向空中抛起,然后张嘴接住,笑道:“萧重楼,听说此人掌法冠绝海内,我打底的功夫也是掌法,因此早就想会上一会,可总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不是他在兵营练兵,就是我被什么事缠着,不过听说他每年秋天都要会长安休假,我又正好最近无事,所以就顺便走一遭了。”
锦衣公子冷笑道:“长安城卧虎藏龙,萧小侯虽然不错可而也算应该不上最顶尖的人物,那西夏国‘龙虎堂’堂主张雷复才号称是武功天下第一,据说他常在长安行走,你南少爷不去会一会嘛?!”
张雷复这个名字一出口,南若飞原本写满满不在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吐出几粒瓜子壳,笑道:“张元,张雷复,好一个天下第一!没关系,架总要一场一场的打,就像这瓜子总要一个一个的嗑,好在南大少爷有的是时间在长安城玩。这位老爷子也不知是塞北三龙的那一条龙啊,到时候也可以请教一二!”说罢,一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南若飞远去的身影,玄衣老人开口道:“这小子如此粗鲁无礼,主人不用老奴拦下这小子。”
锦衣公子道:“您老人家一定要拦下他?”
玄衣老人面沉似水地说道:“主人觉得老奴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锦衣公子笑道:“我岂能怀疑您老人家的手段,您老人家即便是真碰到张雷复也不逞多让,只是走了这一路,这位南大少爷几乎每天都在和一流的高手过招,而每天用的功夫居然都不一样,可偏偏又都赢了,我怀疑……”
玄衣老人接口道:“主人怀疑这小子在隐藏出身?”
锦衣公子道:“正是如此,南若飞这几年在中原武林突然声名鹊起,但为什么要如此的刻意隐瞒出身,我想其中必有缘故,另外此人管了一路的闲事,也算是一身的侠骨正气,就让先他进城去吧,这长安城是越乱越好。”
玄衣老人道:“不过,他定是为了顾盼而来,不借助顾盼就凭他一介平民哪里可以见得到萧重楼!另外以这小子的行事倒很对老夫的脾气,反正这长安城里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咱家不用抢这风头替他人做嫁衣,要说起来比咱们着急的可大有人在呢听!”说罢继续插手站立。
锦衣公子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之后便又悠闲地嗑起了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