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当空而照,在这大周朝的京都,在这天下最著名的皇帝宫殿,煌堂城的门外摆下了数个大武试的擂台,擂台外早有一队士兵在此把守。此次大武试的擂台比试允许民众观看,所以已经有许多百姓搬出了自家的板凳远远坐在擂台之外观战,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众红红绿绿的娘子军。她们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大声对着各种武林人士评头论足,看见了自己心仪的英俊侠客她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更是为其摇旗呐喊,鼓励助威。擂台之内作为比试裁判的军伍士官早就不胜其烦,便命手下要将她们驱逐离场。
收到命令的士兵来到了娘子军的面前,不禁嗓子发干,心里发毛。因为原本吵吵闹闹,嘻嘻笑笑的娘子军们看见所来的兵士顿时都收了声,几十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冷冷的盯着那些兵士。绕是那些兵士身经百战,都受不住这般阵仗,可无奈上面的命令,仍是硬着头皮,对着娘子军们说到:”诸位小姐,你们在此太过吵闹,怕你们打扰到场中选手,希望你们能保持安静,如若不能就别怪我们动手驱逐了。”
一众娘子军中有一位坐在板凳之上的衣着华丽的秀气女子缓缓起身,她身边有两位奴婢侍女为她撑伞遮阳,一看便是出身不凡。她站直了身子,仰起头颅傲然说到:“我们就不走,你们这些大头兵能把我怎么着了?”
那些士兵也算是天子的亲卫军何时受过这等气,不禁怒道:“这位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辞,若在不听劝,就休怪我等无礼了。”
秀气女子身旁的一位侍女上前一步,大声喝道:“休得无礼!我家小姐姓蓝,乃吏部天官蓝仁之女,你们算的什么东西,也敢在此放肆!”
众士兵一听是吏部天官的大小姐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这吏部天官乃六部之首,总御百官,更是有考核任免各级官员之能,就算是他们的上级见了也要礼让三分。这下可谓骑虎难下,别人是吏部天官的女儿,动手了之后万一被吏部天官秋后算账自己的仕途恐怕就到头了,不动手自己又无法跟上面交代。
秀气女子看出了士兵的进退两难,她本就不是刁蛮任性的女子,没有纨绔子弟的品性,便说到:“好啦,本小姐知晓了,你们就回去复命,我会让她们稍微安静些。”士兵们听到这位大小姐松了口,总算安下心来,回去复命。
“小姐,小姐。你快看啊!之前你看好的那个人,上场了!”旁边的婢女对秀气女子说到。
秀气女子朝擂台定睛一看,果然他背剑上场了,另一婢女也说到:“以为大小姐关注是何等人呢,此人比之前的那位关山侠客的模样可差远了。
秀气女人拿手指用力戳了一下那婢女的额头,摇头笑道:“你们啊,一个个真是掉进了花丛里,就知道看那无用的皮囊。那人是二殿下的朋友,二殿下看好的人能差到哪里去?也就是你们出生的晚了,不然你们要是见了当年的武林第一绝色,魂儿都要被勾没了。”
那婢女捂着额头,也笑道:“我自然是比不上小姐的,我就喜欢那无用的皮囊。老听小姐你说当年的武林第一绝色有多好看,多好看,真有那么好看吗?”
秀气女子道:“我也没见过那武林第一绝色,我是听我娘亲说的,那武林第一绝色的模样不用说是天下一等一的俊俏男子,就算是我娘的那般美貌也自愧不如,在大琬楼下时那一席宛若天人的剑舞更是技惊天下,曾有诗家评曰‘昔有绝色叶参红,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裔射九日落,骄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我爹还跟我娘开玩笑说,要是那武林第一绝色的叶参红是个女儿身恐怕就没她什么事了,我娘则对我爹说要不是那叶参红在剑舞之后就突然消身匿迹了,恐怕也没我爹什么事了。我爹当时啊,脸都气歪了。”
那秀气女子看好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上场的仲澜之。此次仲澜之的对手,也是他早就从秦隶那儿知晓的,操虫师铁罗。仲澜之看那铁罗模样,与自己一般印象中的南疆人士大有不同。他身材中等,样貌老老实实,一副庄稼人打扮,浑身上下没有丝毫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地方,唯一值得关注的是他身后所背的硕大葫芦,那葫芦苍翠欲滴就像刚刚摘下一般。铁罗上场对仲澜之恭敬一礼,道:“我叫铁罗,是南疆人,擅长各种蛊术,你可要当心啊。”
仲澜之听了他的话,当下就奇了,便问道:“你这人慿地古怪,自报家门也就算了,还有人说出自己的武功流派的?”
那汉子挠了挠头,说道:“不知怎地,我每次行走江湖,都要吃不少的武林同道的白眼,许是我们南疆人给别人的印象大都不佳吧。所以我就换了身衣裳,每次与人交手也会跟他说出我所会武功招式,希望能一改他人对我南疆人大都狡诈古怪的刻板印象。”
一旁的裁判官看不下去了,出声说道:“两位,你们是来比试的,可不是来聊天的。”
仲澜之亦朝铁罗还了一礼,将所背之剑取下。这剑并非断溪,是从秦隶那儿要来的普通铁剑,仲澜之道:“我擅长的是剑,你也小心了。”说完拔剑攻去。铁罗见仲澜之来势汹汹,心中却并不慌张,单手一挥袖口飞出一阵黑雾。看见那黑雾仲澜之心里就犯怵,那是当初在三水河畔阴幽行者给他带来的恐惧。谁想那一阵黑雾,并非是粉末剧毒,而是一些细小飞虫,密密麻麻迎风一吹,本来的一团黒麻分做了五股。五股飞虫分散开来,从五个方向朝仲澜之飞去。仲澜之挥剑乱砍,却根本毫无效果,让细小飞虫近了身。那飞虫在仲澜之身旁“嗡嗡’飞舞,往他身上左叮一口,右叮一口。一瞬之间,仲澜之浑身上下便被叮了无数口。铁罗看见此番场景,出声提醒道:“兄台,你且放心。我这飞虫,本身并无毒性,只是往你身上每叮一口那小虫就会吸取些许内气。等你内气被吸收干净,我就能胜了这场比试,而兄台你不过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仲澜之听了这话,哪里还坐的住,用净天法眼内视己身,果不其然自己体内的内气竟然一点点的在消失殆尽。仲澜之不禁后悔,若不是自己托大,没有带断溪在身,靠它无尽的寒气就能将这些烦人的虫子全部冻毙。不过此时此刻后悔又有何用?仲澜之当下便决定要速战速决,与其让你这些虫子如蚂蚁啃大象般慢慢磨死,不如直接爆发。仲澜之将全身的内气瞬间炸开,内气由内而外,竟然在仲澜之周身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淡灰色涟漪,手中长剑更是有蓝色的剑罡萦绕。不少飞虫在这淡灰色涟漪的影响之下,猝然暴毙,可仍有许多飞虫颇有灵性立刻飞离了仲澜之。仲澜之手中长剑的青罡突然暴涨三分,凌空一挥,一道青色剑气当空而去。这就是南溪剑池,陈渡修最得意的武学,他平生最爱用剑气压人。
铁罗万万没想到,自己眼前的少年,在剑法上已经有如此造诣,这道剑气端是来的又急又快,势如奔雷。铁罗忙往地上踉跄一滚,仍是没能躲过这道剑气,顿时右边臂膀鲜血淋漓。仲澜之哪能给铁罗喘口气的机会,剑气到,人影至。对着滚到在地的铁罗狠辣一刺,就是要取其性命。这每个参加大武试的人,都签了生死状,生死自负。
仲澜之这一剑仓促刺在了铁罗身后的硕大葫芦,剑尖只不过入了半寸便再难前进一分。仲澜之心中又是一叹,若是自己手中的是断溪剑,恐怕这一剑就让这南疆人命丧当场了。铁罗乘着仲澜之分心的片刻,一只手悄然拔出了葫芦的塞子,另一只手对着葫芦猛然怕打。仲澜之听见声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犯了分心的大忌,暗道不妙。果然那硕大的葫芦口中“咻”的一声窜出了一条有常人手臂粗细的毒蛇,那毒蛇张开漆黑大口朝仲澜之脸上咬去。仲澜之急忙抽剑回身,险之又险的将那毒蛇砍成了两段,仲澜之甚至都能闻到那毒蛇口中的腥臭气味。可还没等仲澜之松口气,那被砍成两截的毒蛇身躯就在空中骤然爆开,黏乎乎的蛇血溅了仲澜之满脸。仲澜之拿手将脸一抹,只见手上不但有那猩红蛇血更有无数斑斑点点的细小虫子在微微蠕动。仲澜之又惊又惧,惊的是这南疆人手段层出不穷,惧的是这细小虫子又不知是怎么样的毒物?
铁罗站直身子急忙与仲澜之拉开数丈距离,然后对着身后葫芦拍了两下,顿时又是两条毒蛇从葫芦口中钻出,环绕铁罗。两条毒蛇从铁罗身上缓缓游下,吐着信子对仲澜之“嘶嘶”作声,是以威吓。两条毒蛇在地面慢慢游弋,开始寻找机会伺机近仲澜之的身。仲澜之此刻的心情极恶糟,每一处被蛇血沾染的地方不但奇痒无比,更恶心的是那细小虫子在他身上爬行的感觉,而且仲澜之将内气炸开之后消耗太快已经所生过半,若在不将铁罗解决他就只能坐以待毙。仲澜之决定放手一搏,他将剩余内气集中与手中长剑,本来青色的剑罡由青入紫。铁罗看见仲澜之剑罡变化,心情凝重,再也不敢有任何藏私。他解下身后的葫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药瓶,将药瓶的塞子拨开,从葫芦口中倒入了不知名的药粉,铁罗嘴里还念叨着:“想不到第一场比试就要请您出来了。”
仲澜之看他手上的动作,再也不敢拖慢半分,双腿疾奔而去。原本在地上慢慢游弋的两条毒蛇,此刻也快了起来,它们纷纷张口,朝仲澜之射出毒液。仲澜之纵身一跳,躲过毒液,手上长剑朝对蛇一扫,紫光闪过,两条毒蛇瞬间分尸。这两条毒蛇虽然也像之前的一样爆开了,可仲澜之身形太快一跃而过,来到了那硕大葫芦跟前与铁罗只有一丈之隔。萦绕在长剑上的紫色剑罡在此刻炸开,数道剑气朝激射而去。铁罗避无可避,眼看就要毙命于仲澜之的剑气之下。
突然异象横生,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停止了。
“咚。”
“咚。”
“咚。”
仲澜之的耳朵听见了,那是心跳的声音,那是动物苏醒的声音,有可怕的东西活了。
整个世界又似乎恢复了运转,葫芦炸开,飞去的剑气已然再难前进半分,因为它握住了那些剑气,剑气无以为继只能溃散。
它全身披满绿玉色鳞甲,形如蟾蜍,身有六臂,它有着一对细小的金色眸子,嘴巴像被人用刀划开一般狭长直至它的耳根,它嘴里发出“桀桀”怪笑,它的怪模怪样让人不寒而栗,然而更让所有人心惊胆颤的是,它居然能口吐人言,“本大爷,又重回世间了!是你这小子把我唤醒的?”
铁罗看见它没有任何惊惧,不卑不亢道:“在下铁罗,见过蛙大爷!”
本铁罗称为蛙大爷的怪物,不屑一顾道:“你是铁流水的后代?怎么看你修为这般不济事?你把我唤醒,是为了对付你对面那个用剑的小子。”
铁罗恭敬道:“只许蛙爷爷帮我击倒他就行,无须伤他。”
蛙大爷并不搭理铁罗而是走向仲澜之,猛力的嗅了嗅说到:“你小子身上有好多熟悉的味道?你可曾见过一只红色大鸟,和一条头有红星大蛇?”
仲澜之听它一说骤然想到当初在秦隶府中见过的那一只不可一世的红色大鹤,他小心翼翼道:“是曾见过你说的那只鸟,至于那条蛇被我杀了,你想怎么样。”
蛙大爷张开一条手臂,挠了挠背后,大声笑道:“就凭你?那条小蛇虽然道行还浅,不过也远非你这杂毛小子能对付的。”
仲澜之剑尖指向那怪物,道:“你要为那条大蛇报仇,就尽管来好了!”
蛙大爷,又冷笑道:“小子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本大爷还能吃了你?那条大蛇是我对头的子嗣,你杀了它我高兴还来不及。至于只大鸟,我确实有几句话想问它,小子你可知道它在哪儿?”
仲澜之并未因为怪物的话而松懈,道:“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
那怪物咧嘴一笑,道:“说不说可由不得你。”话音刚落,仲澜之只觉眼前一花,怪物已经消失不见。
“小子,我在你身后呢。”
仲澜之心中危急,手中的剑本能的回身一砍,却是落在空处,那怪物速度骇人,又原地消失。还没等仲澜之反应过来,他手上就传来剧痛,手中长剑脱手而出,被怪物夺去。长剑被怪物六只手臂捏住,它一用力长剑瞬时断作六段,怪物又把六段断剑纷纷抛向高空,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断剑尽数吞进了肚子里。吃完怪物还装模作样的,用手指剔了剔牙,遗憾说道:“现在的剑的味道可真是差劲极了,我知道你小子有把味道极好的剑对不对?好想尝一尝啊,那冰冰凉凉的滋味。”仲澜之脸色发白,这怪物的速度之快就算是自己的师兄陈观见也未必及的上,最让他恐惧的是这怪物好像对他的了如指掌,怪物嘴上所说的“冰冰凉凉”,很明显指的就是断溪剑。
蛙大爷看仲澜之傻在当场,心中突然觉得没了意思,说道:“好啦,好啦,不吓唬你小子了。我只是见那大鸟问几句话,保证不会生其他事。只要你答应,这场比试我就算你赢了。”
一旁的铁罗听了顿时傻了,面露难色,道:“蛙大爷,这...这不太好吧。”
蛙大爷正眼不瞧铁罗,它重重的“呸”了一声,蔑声叫道:“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呢?就算是铁流水在世,也不敢对我指手画脚。你自己本事不济,怪得了谁?”这句话把铁罗噎的不行,他本就是操虫师,最擅长的就是操控各类毒物对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蛙大爷也是铁罗他的操控物,可现在这蛙大爷远不能用常理度之。
仲澜之思量片刻,仍半信半疑,可自己远不是这眼前似人怪物的对手,这大鸟是在秦隶府中,自己若是随意答应,若是这怪物意图不轨又当如何?就在仲澜之犹豫时刻,秦隶的声音传来:“不知前辈所说的大鸟,是否是一只巨大的赤红色的丹顶鹤?”
原来秦隶处理完朝中事务,早就轻装便衣过来观看仲澜之的比试,看到现在仲澜之陷入困难,这才出声相助。蛙大爷对秦隶说道:“你知道这大鸟身在何处?”
秦隶道:“这大鸟如今在我府中,等这场比试完了,我自然带前辈去我府中。”
蛙大爷道:“那现在这场比试已经结束了,铁罗认输吧。”铁罗面对强势凌人的蛙大爷毫无办法,只能投降认输。
仲澜之走下擂台,对着秦隶的胸中来了一拳笑道:“原来你早就到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呢,现在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了。”
秦隶道:“你我兄弟二人,又何须谈那人情?”
这场比试正式宣布结束,胜者自然是仲澜之。仲澜之本来还想看完木青儿的比赛,奈何蛙大爷在一旁已经急不可耐的去见那大鸟,只能跟着秦隶一同回府了。三人一怪到了秦隶的后花园,铁罗看着满院的飞禽走兽,也是目瞪口呆,直说这般风景,也只有在南疆的深山老林里才有的。走到了院中深处,总算见到了那只红色大鸟,它还是那般高傲,那般不可一世,它高高的仰着头颅,眼神高高在上,睥睨三人,直到它看到了蛙大爷,大鸟竟不可思议的露出悲伤深情,它哀鸣一声。
蛙大爷早就按耐不住,走向大鸟身前,它六臂中的两臂,抱住大鸟,完全没有了刚从葫芦里出来的那般霸道,它轻声说道:“囚鸟,放心我会找到‘妄信’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恢复本来模样,哪怕是我的生命。”说完了这一句话,蛙大爷就一言不发,默默的离开了,而铁罗紧紧的跟在它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