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尘土激昂,两层楼高的石像落在了场地中央,塞拉斯拂去眼前砸来的碎石,打量起这位不速之客。
高大的身躯由千年前的禁魔石打造,古老的纹路经历沉淀后闪耀出智慧的光辉,人一样的四肢却并非人一样的比例,粗大的双手和短小的腿不成正比,反倒是宽大的翅膀蜷缩在后面,只有刚才从天而降的一刻大大张开。长长的蛇尾摇动,而那双眼睛,没有眼珠的眼眸只剩下光盾家族神奇秘法似的光辉,那是德玛西亚的上古谎言。
塞拉斯从心中认定了这一点,炫耀似的在自己眼睛中召唤出光芒。面前的巨大石像他早有耳闻,塞拉斯扔掉阿塔玛之戟,傲慢地捡回自己的锁链:“没想到加里奥阁下会来。”
加里奥半蹲下来,认真地瞧着这位动乱头子:“哦?你以为我不敢来?我承认你对禁魔石的领悟超越了所有人,但是还达不到毁灭我的程度。”
“也是。”塞拉斯自嘲一笑,“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就没必要发起这一次游行了。”
他的眼神忽然黯淡:“也就没必要死这么多人了。”
“其实我们有很多办法解决。”加里奥捡起后方奄奄一息的皇子,抛给了外面等候已久的龙女希瓦娜。塞拉斯握紧锁链,稍作休息:“比如说?”
“光照者。”加里奥吐出这个名字,它的腔调突然古怪起来,“光照者可不一定非得学习光之魔法。”
“不行。”塞拉斯否决了这个提议,“光照者是阴影中的魔法师,即便是光照者也不能改变德玛西亚,这里的黑暗绝不能坐视不理。加里奥阁下,我想我们的意思你很清楚,今天要么承认魔法师的地位,要么毁灭德玛西亚雄城。”
“只有雄城?”加里奥挺直了腰板,“我以为你会把整个德玛西亚都毁了,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塞拉斯,魔法师永远不可能站在德玛西亚的光辉下。而且禁魔石的作用不止是阻止魔法,我想这一点你已经从光盾家族的力量中发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将里面的故事告诉你。”
“这里面的故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塞拉斯干脆地拒绝了,他挥舞锁链站了起来,“抱歉,我今天赶时间。”
“不要着急,年轻人。”加里奥粗大的手臂一摇,罡风平地而起,将土壁团团围住,“我想你听了这个故事就能和我们达成和解,毕竟雄城是个首都。”
“和解?不可能和解。”
“给你们一块地呢?德玛西亚前线的一大块土地,那里可以用作魔法师的居住地,还能建造一座美丽的学院。”
塞拉斯表情微动:“先说你的故事。”
(二)
“好。”加里奥石头做的脸生硬无比,此刻却似乎出现一丝笑容,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寻了块突起坐下,就着外面的爆炸、火光、喊杀声讲起了一段漫长的时光:“那是很多年前——”
“具体多少年就连我也记不清了,大概是德玛西亚开国前三百年的光景,那正是我(加里奥)诞生的时间。如果你相信别人所说,啊,加里奥只是人们随意打造的石像,经过符文战争的沉淀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然后被诺克萨斯魔法师军团唤醒了——那就太糟糕了。我的建造者,或者说我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杜朗。那个时候我还被人称为哨兵,比起杜朗的侍卫加里奥,他更愿意称呼我为小奥。”
“可是这和禁魔石又有什么关联?”
“不要着急。杜朗他是举世闻名的工匠,像我这样的石像还有很多,我们最初的任务是保护自己的主人,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接纳外界所有的攻击再将能量以更纯粹的方式回击。”
“回击?”
“是的。”加里奥眼瞧着塞拉斯痴迷地看着自己身上禁魔石的花纹,他继续讲述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后来,杜朗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我也记不清楚,可能是病死的,可能是老死的,但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人杀死的。”
“不是有你保护他吗?”
“那个时候的我比起外界的大法师们弱小不堪,杜朗精湛的工艺注定会被邪恶眷顾,而他所秉持的正义理念不允许他出卖自己的灵魂,所以邪恶越过了我——我的另外一个名字哨兵之殇或许就这么来的。”
“哨兵之殇。”塞拉斯回味着,“或许?还有其他的来历?”
“是的。”加里奥忧郁地看向天空,“我说了,像我这样的还有很多,在杜朗死后我踏上了另外的旅程,记忆里杜朗似乎要我守护一座山,不能放任何一名邪恶的魔法师踏过那座山。不止是我,当时还有很多兄弟一起守护着那座山,我们站在山顶的关隘,俯视着下方汹汹来袭的敌人,敌人漫山遍野,除了我们擅长对付的法师还有很多装备精良的士兵。”
“那你们肯定输了。”
“也许是吧。”加里奥怅然一叹,“可我活了下来。”
“我不仅活了下来,还储存了太多的魔法,我的身体就像被塞满粮食的仓库,或者说塞满食物的胃,我需要将它们消化掉,于是我陷入了沉睡。而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正如你所听说的那样,德玛西亚将我推上符文战场,我感知到魔法能量,空空如也的身体需要魔法的补充,因此我被唤醒了。”
“你的意思是——”塞拉斯抚摸着手上的禁魔石,“禁魔石最初是用来反弹魔法的?”
“可以说是一种容器。”加里奥比划着,“将魔法装进石头,然后通过石头里某种机关,可以让魔法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所以禁魔石的作用是吞噬,而不是压抑。”
“是的。”加里奥指了指雄城绵延千里的城墙,“德玛西亚永远不能存在魔法师,这里的城墙日积月累的吸取魔法,有朝一日总会和我一样超载,然后陷入漫长的沉睡——不到下一次吞噬完毕之前,它们将毫无作用。”
“国王知道吗?”塞拉斯沉吟,“如你所言,我想我们可以建立一座没有禁魔石的魔法城市。”
“这就对了。”加里奥起身,“我想雄城的危机可以解除了。”
“嗯。”塞拉斯的手触碰到加里奥的大掌,“不过我拒绝光盾家族的统治。”
“这一项我想你需要和嘉文陛下面谈。”加里奥拉着塞拉斯纵身一跃,跳出了土墙,“还有一件事,关于光盾家族的秘密,我想你可以作为减少审判刑罚的把柄。”
“刑罚么?”塞拉斯看着被战火灰雾蒙蔽的天空,“天顶之刃?”
加里奥沉默了。塞拉斯继续自言自语:“光盾、冕卫、光照者、光的神使,德玛西亚到处都是光,可是光什么时候能照耀到我?十五年了,我不想再坐牢了。”
“你不会坐牢的。”加里奥又重复了一遍,“你不会坐牢的,相信我。”
塞拉斯转头一笑:“但愿吧。”他转身看向正在激战的魔法师们,悲哀地凝视着拉满弓弦的卫兵和手持符文法杖的光照者,他们依旧按兵不动,塞拉斯清楚的知道,要是自己此刻没有接受加里奥的条件,那么等待他和万千魔法师的将是真正的怒火。
塞拉斯触摸雄伟广场大地,地面的禁魔石散发出平和的光辉,他的声音通过禁魔石传遍了德玛西亚的每一个角落:“我亲爱的魔法师朋友们,德玛西亚赐予我们生存的土地,那将是我们未来的家园。它的名字是——加里奥先生?”
加里奥同样将手放在禁魔石上,发出雄浑壮阔的呐喊:“魔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