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空中只有影影绰绰的几个星星，月亮不知道是被哪个不长眼的乌云给遮住了，吴赐仁此时有些尴尬了：“额……这月亮真调皮，还玩起了捉迷藏，呵呵……”这时的吴赐仁看着地上还热乎的2具尸体，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白首龟，之前在青龙山公园的烈士林园，他可是亲眼见过原田三边用白首龟吸取了诸葛流云的功德法相的，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句岛国鸟语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还是记得发音的，到底要不要趁这2具尸体热乎去抽取呢？抽取的话就暴露自己白首龟的秘密了，不抽取吧，眼前这难得的试验机会又浪费了，百般思量之后，吴赐仁还是放弃了诱人的想法，自己要是敢当着眼前这个大和尚的面抽人功德树法相的话，鬼才知道这大和尚会作何反应呢。
吴赐仁此刻眼睛一转，又思考到另外一个问题，那个叫真一的和尚师徒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跟鬼冢家族的这2个小鬼子一路货色，从现在自己潜伏在暗处听到的对话，他们好像不是一个阵营的，又好像是有些关联，自己到底要不要顺便把那几个和尚小鬼子一起给灭口了呢？毕竟白首龟是自己黑吃黑得来的，要是留下不必要的线索给那个什么神皇找到了，自己估计要吃不完兜着走，今天自己之所以能秒杀鬼冢家族的这2个小鬼子，那是因为自己打闷棍，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是正面对敌的话，胜负还不一定呢。
从先前吴赐仁偷偷观察鬼冢家的这2个小鬼子法相就可以看出，他们手上没少沾人命，虽然自己还没来得及掂量一下这2个小鬼子的境界，但是从先前原田三边秒杀诸葛流云就可以看出，这群小鬼子都挺邪乎的，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术啊，所以能打闷棍解决的，一定不能正面冲突，嗯，这个应该定为原则性问题。
就在吴赐仁胡思乱想的时候，寂空法师这时开口了：“阿弥陀佛，居士应该常怀慈悲心，不可妄动杀念。”
寂空法师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刚才看到吴赐仁在思索的时候，目露凶光不知是对谁动了杀念，虽然不会是对自己师徒动杀心，但多半是对真一师徒起杀心了，所以才出言提点他。
吴赐仁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一惊，难道这大和尚有他心通的神通？还能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再联想到白天的那莫名其妙的看自己一眼，自己可是从希夷内经里得知禅宗有一样神通叫做‘他心通’的，但是这个毕竟在希夷内经里也只是记载传说而已，就连他师兄陈抟大牛也没真正见过啊，难道自己这么好运气就给碰见一个了？
不管怎么说，吴赐仁肯定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又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的：“我说你这大和尚，从你白天讲经说法来看，还以为你很讲道理呢，你一个出家人怎么胡言乱语啊，无凭无据可别乱说，我哪里妄动杀念了？”
寂空法师见对方不承认，不由得有些无语，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自己只是从刚才对方目露凶光得出的判断，要是对方耍起无赖不认账，自己的确没办法，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教导出来的弟子，一个九字真言就秒杀了2个‘琴心境’修为的东瀛玄门中人，看对方年纪貌似又不大，不由得好奇心大起，忍不住出言逗下对方：“居士如果没有妄动杀念，那眼前这两具尸体作何解释？”寂空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地上2个小鬼子的尸体。
吴赐仁此时心里默默开始N头草泥马奔腾了，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和尚，不去关心自己昏迷倒地的徒弟，倒是去关心2个死透了的小鬼子做什么，还有严格来说，自己也就是杀了鬼冢次郎而已，那个鬼冢小野分明就是在自己出手之前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再说了自己杀鬼冢次郎也是为了救这老和尚啊。
伴随着种种不爽，吴赐仁没好气的回：“我那叫做妄动杀念？你确定？要是我不出手，我就不相信你的光头能硬得过小鬼子的子弹，真是好心没好报。算了，我也没指望你感谢我，今天晚上咱们就当谁也没见过谁吧。”说完，吴赐仁就真的准备转身走人。
寂空这时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这剧情显然不合情理啊，难道不应该争辩几句么？或者是被自己的调侃激怒啊，怎么一言不合拔腿就走啊，以自己的修为居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修为和法相，这让寂空更加坚定了要跟对方好好聊一聊的想法：“阿弥陀佛，居士难道准备就这么一走了之?”
吴赐仁一听这话，这小暴脾气就上来了，我都不想多事了，你这大和尚还不依不饶的想干什么啊，自己杀人严格来说只杀了一个，最多也就是一个半而已，那个鬼冢小野身受重伤虽然自己一时搞不明白是什么原理，但是就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跟眼前这个大和尚脱不了干系，所以就算是阳间法追究下来，自己肯定算不上是主犯：“我说你这大和尚，还有完没完了，你当我稀罕救你啊，要不是白天占了你讲经说法感悟的便宜，我才不乐意救你呢，再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别老说我什么妄动杀念之类的话，你敢说那个鬼冢小野先前的重伤跟你没关系？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戒杀生的么，他的死就算不是你直接造成的，也算是间接造成的吧，要真论起来，另外这个鬼冢次郎的死也是你间接造成的，你要是不出现，他就不会想杀你，他要不会想杀你，我就不会杀他，你说对不对吧，你看看，你看看你一个不小心间接害了两个人的性命，怎么能还老说我妄动杀念。”其实吴赐仁这话说的有些口不由心了，今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鬼冢家族的这2个小鬼子活着下山的，灭口的心思从他得知鬼冢家这2个小鬼的来路之时就已经起了。
寂空听了吴赐仁这番绕口令一般的歪理，也不见生气，依然是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门说到的不杀生，居士理解的还不够透彻，殊不知我佛门除了慈悲为怀也还有怒目金刚一说，不过居士这番言论道理倒颇为新颖。”
寂空想到自己还希望能跟眼前这个小居士推心置腹的聊一聊，于是干脆开诚布公的将事情说清楚：“贫僧今天在讲经法坛上端坐之时，就发现这2个东瀛人望向贫僧身后的目光不善，再加上先前蓄意挑衅贫僧的这个东瀛人忽然态度急转，贫僧晚上替小徒淳雷受戒的时候就布了些手段，只要不是有人对小徒心起歹念用阴损手段的话，贫僧的布置自然就落空了，但是如果用阴损手段对小徒起歹念的话，恐怕就不好说了。虽然说杀人者人恒杀之，但是毕竟此事确起因于贫僧之手，所以居士先前所言也并非完全强词夺理，罪过，罪过。”
吴赐仁此刻心里一阵无语，这大和尚倒是很光棍，什么话都往外倒，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怕是想甩都甩不开，他倒好，硬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有些小人了，于是吴赐仁有些不大好意思：“呵呵，大师严重了，方才小可只是戏谑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既然寂空没有甩锅的意思，而且还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吴赐仁也不能干站着，于是他走近前去，拖拽着鬼冢小野的尸体扔下悬崖去。
寂空法师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画风太诡异了吧，这小居士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刚才还在跟自己理论是非对错，怎么下一秒就开始毁尸灭迹了啊？眼见这小居士明显是年纪不大，怎么干起这杀人毁尸的事貌似还很纯熟！！！
就在吴赐仁开始搬弄鬼冢次郎尸体的时候，不由得嘴里嘟嘟啷啷的朝愣愣站在一边的寂空抱怨：“我说大师，你就算不帮忙也别挡道啊，哎……这就对了，挪一下你的贵足……”
就在吴赐仁将2具尸体都扔下山崖的时候，转过头对一脸惊讶表情的寂空说：“傻了吧，不明白为什么我这样做了吧，告诉你吧，刚才这2个小鬼子就是商量准备这么对你那宝贝徒弟的，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吴赐仁摆弄完了尸体之后，就转面对寂空说：“我说大和尚，你就算是不帮我搬尸体，那你自己徒弟你总要想办法救治一下吧？别老傻站着盯着我看行不？”
寂空法师听闻吴赐仁这话，顿时灵台清醒过来：“阿弥陀佛，多谢居士关心我这劣徒，他只是被一时迷晕了过去，时间到了自然就醒了，倒是居士刚才这番作为……”
吴赐仁一边用脚摩擦这先前鬼冢小野在地面上洒下的白色粉末，一边有些不爽的打断寂空法师的话：“怎么？我不尸体扔了难道还要等着对方其他人找过来向我寻仇不成？再说了，这玄门中的事也不是世俗人能插手干涉的，万一警察介入了，到时候是你来解释？还是我来解释啊，现在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么，2个游客由于留恋夜色美景，一不小心失足跌落悬崖，怎么样也扯不到你我头上啊。”
寂空此时心里不由得一阵苦笑，看这节奏眼前这个小居士貌似师门长辈没有告知过他，这中土玄门跟东瀛玄门的恩怨以及规矩啊，这授艺不授规的法子到底是怎么教育出了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啊，算了就算是自己多事儿吧：“眼见这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小居士要是无事的话，不如到贫僧禅房一聚，喝杯清茶如何？”
别看吴赐仁言语上对寂空法师没多少恭敬语气，完全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其实他心里还是很佩服寂空的，虽然暂时不知道他修行实力如何，但是他修行心境高，心性豁达无比完全不受世俗条条框框约束，就是好像这脑子有点不大好使一样的，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痴，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心里揣度一番的吴赐仁，其实也有几个非常好奇的疑问想请教一下寂空，既然刚才话都说开了，而且虽然刚才寂空没有帮自己毁尸灭迹，但是中途也没有任何要阻止行为，严格上来说，也算是自己的‘同犯’了，也不知道是出于同犯错觉的亲切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顿时让吴赐仁没由来的心生亲近之感来。
吴赐仁笑嘻嘻看着寂空法师：“大和尚，我倒不介意跟你去禅房喝茶去，但是这场景总不至于放任不管吧。”说罢示意了一下地上躺着的淳雷以及刚才自己用脚没有完全磨灭完的白色粉末图案。
寂空法师也笑了笑：“无妨，我自会让人过来清理，小居士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带着吴赐仁往自己住宿的禅房走去。
吴赐仁一路上不由得恶趣的揣度，这个大和尚看样子干这种事儿也不陌生啊，就在经过寂空法师休息的院子门口的时候，淳元早已在那里守候，只见寂空对淳元低声说了些什么，淳元就信步离开了，吴赐仁估计他是去替自己跟寂空擦屁股去了。
寂空的禅房内萦绕这似有似无的檀香味，在寂空的卧榻上摆放这一个小茶几，在小茶几上寂空自顾自的摆弄着茶具，燃起类似是木炭的东西之后就将小茶壶的水放在上面，静静的等候水烧开，在这期间寂空和吴赐仁2个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对坐着。
不多大一会儿，水烧开了，寂空娴熟的泡好一壶功夫茶，缓缓地倒出一杯递到吴赐仁面前：“小居士，请茶！”
吴赐仁端详着手中小小的茶杯，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茶香凑进鼻腔，稍微轻吹了几口气就送进嘴里，有点苦苦的感觉，虽然吴赐仁未必像寂空表现的那么懂茶道，但是功夫茶是要品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就在吴赐仁饮完这杯茶之后，寂空又倒上了满满一杯“小居士，再请茶！”
吴赐仁又拿起茶杯，稍微轻吹了几口气就送进嘴里，这次感觉苦味很淡了，反而有一种香甜的回甘，他甚至忍不住闭目回味起来。
不待吴赐仁品出一个好坏，寂空又倒上了满满一杯“小居士，三请茶！”
吴赐仁有些奇怪了，感觉寂空这番动作像是有些深意一般，又像是有些仪式感一般，反正说不上来，这次吴赐仁依然送进嘴里喝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清宁了很多，神情一下就感觉焕然一新。
只见吴赐仁眼睛突然一亮：“妙，妙，妙，大和尚，你这茶真是好茶啊！”
寂空这时并没有继续给吴赐仁添茶了，而是微微一笑：“其实茶哪里又有什么好坏之分呢，茶，受尽世间土木金火水五行煎熬，方能得这般甘甜香醇，所谓好坏之分只是在于品茶人的心境罢了，人取完茶中甘甜香醇之后，便弃之回土，茶又化土滋养万物。其实人若是抛开主观意识在外，自身又何尝不是跟茶道一样呢？”
吴赐仁听到这话，隐隐感觉寂空并非单纯打机锋那么简单，应该是更深的含义，只是自己一时没有办法体会而已，不过他也懒得问，于是就顺着寂空的话接了下去：“茶的确是好东西，正如大和尚方才所说，受尽世间土木金火水五行煎熬，方能得这般甘甜香醇，这既是茶道，也符合人道。”
说到这里的吴赐仁忍不住又起了抬杠的心理：“不过，这茶未必就喜欢木金火水五行煎熬，在田间、山间自由自在叶开叶落未必就不是茶道。人道不也是一样的么，有的人想出人头地，在世间就需要经历有如这茶一般的五行煎熬，还有的人悠然自得，自取其乐不也是人道的一种么？所以啊，叫我说，所为茶道与否也就区别在一个‘用’字，为人所用是为道，人道亦是如此。所以社会就会将人分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要叫我说，这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都是符合道的，而这个道是客观存在的道，不是人们主观认为的道。”
寂空听到吴赐仁这般说法，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表示认同或者是不认同，只是忽然有转换了一个相关又不相关的话题：“居士，请问你是如何理解道德经里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损不足，奉有余。’这句话的呢？”
吴赐仁这时有些纳闷了，这老和尚跟自己谈这个做什么？是想拜自己为师？还是想自己拜他为师啊：“我说大和尚，你一个佛门弟子跟我谈道家的《老子》篇是做什么啊，莫不是你有兴趣释门转道？”
寂空法师明显是被吴赐仁逗乐了，神色轻盈的说：“哈哈，居士不用多想，我禅宗自二祖开始就已经将儒道这2家精髓融入禅学，我们现在谈的只是纯粹的道而已，又不是哪一家的悟道法门，不管是茶道、人道、天道都只是规律的一种而已，道既然是规律又何来哪一家的说法呢？所以不管释儒道哪一家都谈得悟得这个‘道’字。咱们只是2个普通的玄门修行人交流一下悟道心得而已，贫僧都不介意，居士又何须太过介意门户之见呢。”
吴赐仁听到这里，心头只感觉已经被震得麻木了，这个大和尚对于道的理解，竟然跟之前自己回答师傅入门三问时候，自己回答对道的理解惊人的一致，此刻他甚至都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大和尚是不是师傅幻化出来的化身来戏耍自己了。
此时的吴赐仁立刻抛开脑子里无聊的胡思乱想，自己不仅小看了其他门派，而且自己先前对于门派的理解过于狭隘了，于是脸上先前的戏耍游戏神色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之色：“寂空大师……”
寂空见吴赐仁一脸的正色，不由得出言打断：“别，别，别，居士还是叫大和尚贫僧听来顺畅些。”
吴赐仁见寂空法师的真性情，对比自己先前的游戏心态，不由得微微脸红了：“小可从命就是，大和尚，我就说说我自己肤浅的理解吧，天之道规律重在平衡，失去平衡之后就会相互转换，就如同你白天讲经说法提到的‘空’和‘色’一样，‘空’非真空，‘色’非真色，天之道的平衡可以理解为一种相互的转换，物质向能量转换，能量也可向物质转换，空和色之间也会相互转换是一样的道理，故曰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而人之道则不然，人之道多了人意识的因素，重点在于‘取用’之道，‘有余者’好比社会金字塔顶端之人，资源充裕无比，想要获取更多资源轻而易举，而且有金字塔底端之人不断聚沙成塔的向上供给，迫于社会秩序结构的规律，‘不足者’也就是金字塔底端之人还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资源不断向上供给，但是这种供给又不是固定的，当底端之人用无可用，顶端之人取无可取的时候，就会出来新的社会秩序结构的规律，这要是在古代就会表现为改朝换代，故曰之‘人道损不足，奉有余’。”
“故，天道永恒，而人道……只有人性不变，人心不变，人不溟灭，人道也是相对永恒，变的只是社会秩序结构的规律罢了，这才有了朱熹理学的‘灭人欲，存天理’这一说法，只是这人欲……岂会是那么好灭的么……”吴赐仁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有些出神了，像是想到了什么特殊感悟一般。
寂空法师见到吴赐仁此刻像是顿悟一般的神色，也没有出言打断，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等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