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中,此时来了一位远道之客。
苏老爷苏丙纶正在和这位年轻男子聊天。
苏丙纶微笑着关切问道:“贤侄从济南府远道而来,想必路上是舟车劳顿吧。”
男子正身回道:“回叔父,路上一切顺利,所以都还好。”
苏丙纶此时突然哀伤感怀:“没想到恩师他老人家已经过世这么久了,临走前我都没能去看望他老人家一眼。”
男子也沉下了脸,但又调整了心情,说道:“祖父临走之时跟我说起了叔父,故而我才修书一封,冒昧拜访。”
苏丙纶不无感怀地说道:“贤侄,你做的好啊,我依稀记得恩师的当年的栽培,想他一代名儒,品德如此之高尚,竟落入贼人之手,真是可恨.......唉。”
他越说越气愤,感叹不已。
男子也跟着激动起来:“祖父他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抚养我!但是他时刻不忘爱国之心。他老生前经常登高望远,指画江河。他当时指着南边看向远方,语重心长的跟我说,琼儿,这些壮丽河山都应该是我们的国土,现在都被西夏贼人抢了啊,你将来一定要为祖国收复国土!他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
苏丙纶听这话潸然泪下,掩面用袖口拭泪。
“故土不在,国之不国,真是我们为官之人的耻辱,是我们的大悲哀啊。”
男子听了也有些伤心感怀。
苏丙纶抬起头来又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今他老仙去了,我便认你为我的亲侄子,贤侄以后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尽管说。”
男子也严肃说道:“确实有事要问叔父,不知官家那边何时才能召见我?”
苏丙纶:“你今日去兵部报到了吗?”
男子回:“已然去过了。说让我再等几天。”
苏丙纶宽慰说道:“贤侄不用担心,朝廷那边已经讨论过你们的情形,诸多大臣对你们都是大加赞赏。”
男子欣喜得站起身来,问道:“那太好了,官家可说何时会出兵?”
苏丙纶脸上有些难色:“贤侄,实话跟你说,朝廷现在很为难,军队孱弱,国家贫苦,不宜动武啊。”
男子却突然激动起来道:“可是现在西夏先皇刚去,新皇又很年幼,国内也不安稳啊,此时不出兵,怕是会失去最佳的时机。”
苏丙纶:“可是我东平国也不安稳,国库空虚,几年灾害,民不聊生,此时正需要养精蓄锐啊。”
男子失望得将身子重重地落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茫然地看着前方。
苏丙纶道:“但是,贤侄,朝廷已经承认了你们的地区,已经决定要封赏你们的义兵队伍。”
男子仍是失望,眉头紧锁,眼神凝重,手在椅子的扶手上不住摩挲着。
苏丙纶安慰道:“贤侄莫着急,收复中原复兴祖国是一件长期的时候,我们要从长计议,步步为营啊。”
男子坚定的眼神复又回来,站起来说道:“嗯,我不着急,我此生立志为国雪耻,收复河山,遇到多大的困难我都不会轻言放弃。”
苏丙纶:“对啊,你们在北方的英雄气概令朝野震惊,群臣愤慨,你们一声号令,呼应者众,这就是民心所向啊,将来我们定能将国土收复的!”
男子此时握紧了拳头,坚定地看向院外,看向远方,”嗯!”
男子转身向苏炳伦告了辞,踏步出门。
......
此时,厅堂外正热闹纷纷,原来戚夫人他们一众人正好回来,戚夫人和苏晴瑛走在前面,向前往正房英院去了。
晴雪下了马车,拉着小桃,正准备右转回自己的院子。
该男子正好从她旁边经过,准备离开苏府。
晴雪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熟悉的装束,身材高大,穿着半身盔甲,袖露布衫,心生欣喜,立马转身来,喊到:“恩公是你吗?”
男子本已经擦肩而去,听到这个话,也回过头来,看着晴雪一脸疑惑,似乎是在辨认,然后恍然大悟,试探问道:“你是今天的那个小姐?”
晴雪高兴地点了点头,看他从前厅那边来回道:“恩公认识我爹?”
男子紧绷的脸舒缓过来,坚毅的眼神里也呈现出一丝柔和,说道:“是的,我来找你爹的。你快别叫我恩公了??。”
晴雪欢喜问道:“那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辛琼??。”
“辛大哥,我是苏晴雪。”
“雪小姐有礼”,男子鞠躬行礼。
“辛大哥有礼”,晴雪也行礼道。
“我看你风尘仆仆的,是从哪而来???”
男子回道:“济南府。”
“为何而来,要待多久呢?”
“有公务在身,估计几天就走。”
“公务在身,你是军中将领吗?”晴雪转了转眼珠,问道。
辛琼哈哈笑道:“还不算呢。”
“此话怎讲?”晴雪疑惑。
“我们现在是义军,我是义军掌书记。”
晴雪惊喜道:“义军啊,何时起义的?是在济南府么?那济南府现在是什么情况?辛大哥快跟我讲讲吧。”
辛琼哈哈笑道:“你个小女子怎么对起义这么感兴趣?”
晴雪露出一脸期待的样子,笑道:“起义军揭竿而起,一定都是大英雄,一定都有很多故事,我想听。”
辛琼闻言,笑着抱歉说道:“嗯,我今天还有事,下次再详细与雪小姐说,今日先告辞了,还望见谅。”
晴雪失望地说道:“那好吧。”
辛琼拱手施礼离去。
晴雪回到自己院内,坐定下来,吃着茶。
辛大哥虽然威武勇猛,但是看面色却是书生一枚,眉目清秀,面容明朗,虽然皮肤颜色略深,但是小麦色的肤色倒是显得很健康。
只是,他是为什么起义呢?济南府起义?农民起义不是反抗朝廷的么?为何他好像是来和东平朝廷办公事的?
那他反抗一定不是这个东平朝廷。
晴雪眼睛一沉,正努力思考着。
忽然听小桃说道:“薛理求见。”
“快请他进来”,晴雪打断了思考。
外面等候的薛理低着头走了进来。
晴雪此时才认真观察这薛理,看他其实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受劳力辛苦头发有些毛糙,但是脸上皮肤还是细嫩的,并留着些青涩。
“查的怎样?”晴雪问道。
“回禀小姐,那匹马回来查了很多遍,都没发现问题,马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似乎就是突然受惊了。”
晴雪疑惑,嗯了一声:“你继续说。”
“那马车确实是车轱辘松了,出门的时候确实是检查过还是紧的,并没有任何疏忽。”
晴雪摇头,一脸沉思。
薛理连忙说道:“小姐,我又问过其他车夫,都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又小声说:“其他的人我也观察了,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晴雪听了这话,眼神倒是一亮,继而仍是眉头紧锁。
薛理又说道:“估计确实是马车年老失修,车轱辘磨损严重,今早马又受惊了,所以马车快速奔跑之下轱辘就松了。”
又着急说道:“但是小姐放心,小人下次都会亲自仔细查看,不会让其他人插手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故障问题。”
晴雪点了点头,道:“好,知道了”。
是啊,估计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此时,她抬头认真看了看薛理,问道:“小理,我看你还挺年轻,为何家中母亲年事已高?”
薛理悻悻然回道:“不瞒小姐说,我父母是老来得子,父亲很是高兴,终于传宗接代了,结果没高兴几年就去世了,母亲原蒙夫人照顾,在府里做活,将我抚养长大,可是近几年精神越见不济,竟一病不起,所以小人现在要努力干活给母亲治病,越发不能丢了这差事。”
晴雪听言有些同情,瞧他年纪轻轻的,精力正是旺盛的时候,却有着瘦弱的身躯,心生不忍。
“马车的事情以后都靠你多注意了,所以你也要将自己身子养好些,干活才能有力气,也才好照顾你娘。”
薛理忙着磕头道谢。
晴雪看了看手上戴了个玉镯子,伸手脱下来,叫小桃拿去给小理:“你拿着这个给你娘治病去吧。”
小理见小桃拿过来的手镯,不敢接受,连忙推辞道:“小姐,小人可不敢收,夫人知道会打断我的腿。”
晴雪闻言嘿嘿一笑,开玩笑道:“是你娘身体要紧,还是你的腿要紧啊?”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去告诉夫人,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小理一时没有回话,低着头,眼泪却掉出来。
十几岁的少年强撑着想把眼泪收回去,一边磕头,一边声音哽咽地说道:“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小理没齿难忘。”
“等我攒了钱日后定当还给小姐。”
晴雪也宽慰的笑了,说道:“好,我知道了,快去给你娘治病吧。”
小理感激地回道:“好的,小姐,我先下去了”,便离开了。
小桃走过来说道:“小姐心真善,对小理真好。”
晴雪嗯了一声,说道:“这小理倒是可怜之人。而且他跟你是同类啊。”
小桃一惊,连忙问道:“怎么跟我是同类啊?”
晴雪嘻嘻笑道:“薛理,听着多像雪梨,都是水果,你说你们是不是同类?”
小桃眉头眼睛皱着,嗔怪道:“小姐,你好不正经!”
晴雪哈哈笑了一声,看着薛理离去的背影,但愿能帮上他母亲一点忙吧。
小桃看她思考的样子,小声问道:“小姐担心今日这事是有人故意的?”
晴雪摇头,说道:“我就是想谨慎点,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心想,据说这古人都是心有七窍的,我可得小心点。
小桃道:“嗯,好在小姐没事,今早真是吓死小桃了。”
晴雪微笑,说道:“我看这小理还是机灵的,留着可堪用,以后让他检查细心些。”
“是”,小桃笑着点点头。
晴雪也笑了,但眼神飘向前方,今日这真的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