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舌兰、苍流大吟酿、原糖浆、柠檬汁”子薇盖上调酒壶,倒入碎冰一阵摇晃。面前的玛格丽特杯已经结上了一层白雾,杯口沾着细细的盐霜,在节能灯的照射下流淌着一层幽幽的白光。片刻之后子薇将酒壶里的液体倒入杯子,放入盐渍樱花点缀。看着樱花在杯中缓缓展开花瓣,正要啜上一口品味一下,门口传来的声音却让她打了个冷战。
“总算明白你为什么工作多年还是一贫如洗了”,尚莱拿起贴着“苍流大吟酿”的棕色长颈酒瓶,“国内零售价最低也要500元的日本清酒,还有你‘酒架’上摆着的那些材料,再加上这个”,他指了指子薇放在桌上还未收起的上面绘着青花纹的白瓷酒瓶,“西藏的青稞酒,看这包装最低也要四位数吧。啧,要是这样你还能有积蓄,那才是老天不开眼”。
“可惜老天还真是不开眼”子薇放下酒杯回敬尚莱一句,“没听过蜜蜂的故事吗?当市场消费旺盛,需求扩大的时候,供给自然会被带动着向上提升。相反,如果消费趋于保守,仅仅是维持基本需求的话,需求量自然不会获得有效的扩张,因此供给也会受到压制”。摇了摇已经倒空只剩碎冰的酒壶,她笑着看向尚莱“怎的?看了那么多天的经济书刊,居然没发现供给和需求才是经济学的永恒主题吗?”
“所以,你就‘以消费提升供给’,多花多赚了?”尚莱的视线在房间来回扫了几圈,最终确定地上那个只剩两条腿的马扎应该是除了那张只铺了一层旧棉被和床单的硬板床之外唯一能坐的东西。伸手拉过马扎,尚莱选了一个能保持平衡的位置坐下,扬了扬手中的杂志“那‘财大气粗’的你,能不能给我解解惑指点一下迷津,这支股票我要不要入手呢?”。“你还是抛硬币决定要不要买那支股票吧”子薇收好桌上的调酒壶和吧勺,头也不回的说:“其一,我学的是市场营销,如果说分析市场我可以出出主意,但股票明显是金融范畴,题目就有些超纲了。其二,股票要不要入手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认为我的建议对你来说连参考价值都未必能谈得上,又何必要浪费自己的精力呢?”拿起已经在冰箱里早就备好的果盘放在桌上,子薇回过头,看着尚莱的神色。
尚莱完全没有想到子薇没有继续他的话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忙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他本想掩饰一下自己的窘态,却被杯子里的液体呛了个正着!“这,什么味儿啊!这疯子,又研制出了什么新型生化武器。这么冲,不过回味不错,有种悠远的感觉,就是。。。。。。”感觉到越来越模糊的视野和渐渐迷失的意识,尚莱一声感叹——“我居然忘了她在我进门之前就一直在调酒,桌上这杯明明就是她的‘杰作’!我居然还喝了。完了,但愿明天不要太尴尬,她应该能拉住我吧。”
在听到咳嗽声时,子薇的右眼皮便一阵猛跳。明明就差一步就可以把那个杯子换成果盘的!可惜事情发生得太快,子薇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室内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收到床底下,然后手里捏着防噪音耳塞和一卷绝缘胶带站在窗口“严阵以待”。
第二天清晨,尚莱被宿醉的头疼折腾醒了。他睁眼看了看眼前的布置,长出了一口气——还在夏子薇家。感觉到身上有些凉,还有什么东西压着,尚莱转了转眼球向旁边看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条修长且苍白的腿,脚背上还有一块文身,看上去和她左手臂上的样子别无二致。尚莱纳罕:“莫非这疯子喜欢用文身遮盖身上的疤痕吗?左手臂上的暂且不论,她右脚背上的伤口是我亲自拆的缝线,这点我绝不会弄错。”“这文身的大小和位置又刚好和那条疤重叠,她这个疯子!”尚莱动了动手臂,本想把子薇压在他身上的腿拿掉,没成想抬起手,看到的是自己双手被一种黑色的胶带缠在了一起!
尚莱这时总算明白为什么夏子薇敢把他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了,这疯子直接把他的双手两腿都用黑色胶带缠了个结实,并且她还戴了耳塞,自己就算喊破喉咙她也不会听见!所幸这疯子还算“良心未泯”,没把他的手绑在背后,也没往他的嘴里塞抹布。尚莱费了好大力气用牙齿解开了手上的胶带,简单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薇在他解胶带的时候便已经醒了,她伸手拿下耳塞,睡眼朦胧的看着对面气鼓鼓的活动手腕的人:“冰箱里有水果,矮柜子里有牛奶和泡面。泡面记得泡两份啊。”说完这些,便倒下继续睡了。
尚莱觉得今天的早上过得十分糟糕,堪称他目前30岁的人生中最糟糕的早晨——没有之一。有什么能比起床发现被绑、早餐只有泡面、下楼顶着一众邻居无比异样和暧昧的眼神更糟糕!尤其是房东大叔,一脸淡然的说:“年轻人要节制”,他尚莱的自制力就那么差吗?不过,看着夏子薇那疯子的黑眼圈,好像真的没什么说服力啊。再想到昨晚生生少了一段的记忆,尚莱更是一阵眼前发黑——他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和尚莱的纠结郁闷相比,子薇则坦然许多。到了运动用品商店,换好工装,子薇便看到宝慧炯炯有神的看着她的黑眼圈。“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子薇一手关上自己更衣柜的门,“昨晚遇上一酒疯子,那疯子说什么要拉着我去医院门口找爸爸。”“去医院门口找爸爸?他怎么不去警察局找大大。”宝慧被子薇话里的人逗笑了。子薇眼神暗了暗,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我当然不会和他一起走了,可能是真的喝太多了,他拉着我一直说他‘爸爸最好’、‘爸爸最喜欢他’之类的话。后来我没办法把他送派出所了,这一档子事愣是折腾到凌晨2点。”“夏哥,你说那醉鬼会不会酒醒之后找你麻烦啊,我听说有些人就是装醉,然后在大马路上碰瓷。”宝慧煞有介事的接话:“就算没遇上碰瓷的,那也挺晦气的。”子薇还是挂着习惯的微笑,对着镜子整理发型,但眼里有了淡淡的凉薄:“是挺晦气的,但这事不也没造成什么损失啊。”子薇说罢,转身出了更衣室。
和尚莱相识多年,子薇很是了解尚莱的性格。他就是一个凡事力求完美、为人追求完美的人,说他可以拿柳叶刀开清蒸蟹、用钢板尺量切好的土豆丝、拎着温度计烧开水完全不为过。若是要知道他做了什么“不完美”的事,尚莱只怕又会像四年前一样,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惊世骇俗的事!想起昨晚尚莱几乎疯了一样的对她说要去找爸爸,后来她用胶带将尚莱捆住扔到床上,却见尚莱哭的像个孩子,也就没了睡意。子薇记得别人家的父母安慰他们的孩子是要摸头的,便学着记忆中看到的样子,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过尚莱的发。或许是真的起了作用,尚莱沉沉睡去,子薇也在床边找了个位置躺下,抱着被子盯着窗外依稀可见的星斗,直到天际放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