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们两个，谁能和我说明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哲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赵恪和尚莱，“好端端的怎么就把人弄进医院了”？
赵恪感觉自己像是被塞了柠檬一般，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平日温文尔雅的尚莱，此时眼中也多了些许慌乱，失掉了固有的平静。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赵恪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萝卜，我去看看阿夏的报告出来没有”，说完转身以他生平最快的速度跑掉了！
李哲将目光转向了尚莱：“尚莱，你说说”。尚莱闭上了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待到他睁开双眼时，先前的慌乱无措已经踪迹全无。“李叔叔，今天我、夏子薇还有赵恪约好了去体育馆切磋一下。早上8点吃早饭，9点出发，到达场地之后先做了15分钟的热身运动，然后穿上护具开始切磋。刚开始没什么异常，但是在中途不知道子薇踩到了什么滑了一下。我听见‘咔’一声，随后发现她站不起来了。后边的事，您都看见了。”
“当时夏子薇是想出哪招？”，李哲习惯性的把玩着手中的车钥匙，抬眼看着尚莱。尚莱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旋踢，已经踢出去了，问题出在收招的时候”。“你们三个没一个让人省心。一个看上去笑嘻嘻，心里边各种思量的赵恪；一个举止温文尔雅但是一旦较真就不是人的你；一个情感压制到极致差点变成机器的夏子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以前多多少少，遇到问题我还能开导开导你们。现在我是彻底搞不懂你们究竟是想要干嘛了。”李哲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他将头向后靠在走廊的墙上，闭上了眼。
“教练，尚莱”赵恪拿着几张报告单跑了回来，“阿夏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几项数值偏低。还有就是，医生确诊她是胫骨骨折，需要手术复位”。“把X光片给我”，尚莱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赵恪也一改平日懒散，翻出X光片递给尚莱。尚莱拿着胶片仔细看了许久松了口气，子薇骨折创面很干净，复位手术的难度不会很大。看见尚莱的状态恢复正常，李哲也暗自松了口气，带着陈伊开车回了家。
“萝卜，你说阿夏的手术需要进行多长时间？”，赵恪双手插在衣袋里，靠着走廊的墙没精打采的开口，“她房间的备用钥匙你那里有吗？我去拿她的医保卡”。“耗子，她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尚莱盯着子薇的报告单，单子上的数据大多正常，只是少数几项数值偏低。他能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夏子薇能保持的最好记录了。尚莱右手摩挲着手表，抬头吩咐赵恪，“耗子，你在这里等子薇。我出去一趟，最晚1个小时回来”，然后拿上报告单径自进了楼梯间。
赵恪懒懒一笑，“萝卜啊萝卜，要不是阿夏骨折的X光片上显示创面非常干净，我都要怀疑是你故意伤她了。你上楼应该是去找人帮忙通融，可惜人走茶凉，尚伯伯的名头未必好用。”，“当年尚伯伯的事疑点太多，也不知道最近老爸他们忙的专项活动能不能找出些线索。要是阿夏没和她家闹掰就好了，这样她或许能知道些有用的信息。”，他拖拉着背包坐上长椅，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膝头。“唉，这都是什么事啊。你们两个痛，我更痛啊……”
尚莱从天台上下来并没有回去找赵恪，而是在楼梯间里寻了处干净的台阶坐下。他需要理清思绪，先前父亲的老友对他说的话完全超乎他的预料——“小尚，你的这位朋友身体指标还算正常。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怎么照顾自己，以后像什么抽烟喝酒、半宿不睡的事还是越少越好。”“别怨老尚不给你铺路，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被他爹直接扔进了小诊所，不闻不问了好多年才拎进区医院的。”“别这么惊讶，虽然老尚对你很严格，但是在我们这些老朋友面前还是很以你为荣的。”……
他紧紧握着已经戴了4年的手表，放在胸口，似乎这样还能暂时觉得那人还未远去，还能在下一秒用温和的语气和他讨论患者适合什么样的治疗方式，甚至会在讨论之后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年轻人不要骄傲。而现在耳中满满回响的是和表针滴答声混在一起的孤独心跳声，眼前也是渐渐模糊的惨白墙面，他想开口问自己到底怎么了，但是从喉间冲出的只有破碎的哽咽。尚莱伸手从衣袋中摸出湿巾擦了擦脸，夏子薇还在等他帮忙办理手续，赵恪也在等他，他没有时间去放纵自己沉溺在情绪中无法自拔。就像子薇那样，不论生活何等风刀霜剑，总要奋勇向前。
“萝卜，救我！！！！”，尚莱刚从楼梯间出来，便听到了赵恪的哀嚎。他向赵恪的方向看去，心里只剩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和一阵浓浓的酸意。赵恪一手提着外卖袋子，一手还在子薇的肩上搭着，而子薇此时已经有了几分清醒，正想自己走到病床那。尚莱抓着赵恪的衣领将他拉开，随后一手揽住子薇的背，另一只手灵巧的避开手术切口捞起了她的双腿。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子薇猝不及防，她双手用了最大的力气抓住了身边的东西，待到身体稳住，手中有些温热的触感让她吃了一惊。“嘶”，伴随着吸气的声音，手中抓着的东西变得有了几分僵硬，子薇睁开双眼循声看去，却只见自己的左手紧紧抓着一个人的右肩。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将子薇轻轻放在病床上，又有一个穿着迷彩夹克的人将输液吊瓶挂好，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放下手里的袋子，拎起背包离开了病房。
子薇记得今天赵恪穿的就是件迷彩夹克，既然他出去了，剩下的这位是谁不言而喻，况且那一身标志性的白衬衫还明晃晃的戳在那。尚莱将她的双腿放平，还把病床的起背角度调整了一下，随后坐在一侧的凳子上伸手理了理她的衣领和头发。
子薇对此很是不习惯，皱了皱眉便想起身。“睡吧，我在。”那人说话的声音和平日一样，温文尔雅宛如春风化雨，但是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安心，像是飞了很久的海鸟看见了一座可以停驻的小岛。那人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本读物，戴上平光眼镜细细阅读，口中还哼唱着一首歌，虽然有些跑调，子薇还是听请了几句歌词：“从来没有妄想这生不变……夜里拥着照片，会风雨不改会此志不改，若是真心相爱未理应不应该，……”
“是李克勤的《樱花》，没想到他喜欢这首歌。”她合上双眼，静静的想：“伤筋动骨一百天，古人诚不欺我。算一下误工的费用，下季度要交的房租，饭钱，一箩筐杂费……，完了完了，就算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的钱啊，心痛。”
“噗。”，尚莱似乎从子薇紧锁的双眉中读出了她内心的纠结，不由得哑然失笑：“你放心休养。李叔叔不会扣你的工资，房东大叔也不会加收你的房租，每日三餐我都会从医院食堂带给你，所以子薇……”
“别叫我子薇，你这人不会好好说话吗？”，子薇躺在床上努力瞪大了一双凤眼，可惜音调没了往日的果决，同样的话语出口反而有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尚莱推了推平光眼镜，从子薇的提包里拿出她的手机，“所以，夏子薇女士，在你住院休养的这段时间里，你的任务就是早睡早起、放松心情。请你将兼职和其他工作事项在一个小时内处理完毕，手机，我没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