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尚莱穿上白大褂，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今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又能享受一个阅读下午。他看了看自己制订的阅读计划还有手边现有的寥寥几本习题册，决定还是下午再继续努力——上午病患会比较多，尤其是像今天这种值班医生明显偏少的周末。
走廊里少了那几位护士的聊天，静悄悄的。尚莱拎着电水壶去水房打了水，给自己冲了一份清肝茶。就这样安静的过了不知多久，诊所的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将尚莱从浏览新闻的状态中拉了出来。门口的护士很是声嘶力竭的喊，耐着性子引导患者挂号。只是并没有将患者送到距离正厅更近的那个医生那里，反而径自引到了尚莱的办公室。
尚莱让患者坐好，开始了问诊。根据患者的状态以及家属的描述，尚莱可以确定这位患者的病情并不复杂。为了稳妥起见、对症下药，他还是多询问了家属一些细节问题，还特地给患者量了血压。最后综合信息得出了结论——去药房开一剂降压药和一瓶药性温和的泻药、回家记得少油少盐少生气多吃蔬菜多运动。
患者家属对此很是不解，因为老人只是有轻微的高血压和动脉硬化，并没达到之前血压计上显示的那样骇人听闻。加之面前这位医生实在是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十分让人质疑他给出的结论。尚莱无奈，只好笑着给他们讲道理，让他们意识到问题并不是他测血压不准而是患者除去高血压、动脉硬化之外还有老年便秘。最后还不忘提醒家属如果患者用药后产生不良反应可以随时来电，他可以上门看诊。最后患者家属将信将疑的拿着处方单走去药房拿药，患者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扔下了一句没头没脑的“真像啊”之后，拖着脚步离去。
尚莱拿过抹布仔细擦了擦患者做过的椅子，意外发现上边并没有尘土，就连患者家属靠过的墙面也是干干净净。他将抹布放回原位，用余光扫了一眼在外边偷笑的两个护士，随后回到椅子上坐好继续看新闻。“不过是患者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再加上衣着‘褴褛’就敢断定能让我吃瘪，真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想的。不过那位患者为什么说‘真像’，像谁？难道是……父亲”，他拿过已经凉透的清肝茶灌了两口，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午休，坚持一下下，下午就开工！”
“夏子薇，你什么时候喜欢用颜色鲜艳的东西了？这耳机不错”，李哲把玩着手上的无线蓝牙耳机，不忘打趣道：“难不成真有喜欢的人了？赶紧拎过来见个面，我听洋仔说那年轻人有点凶。他不会欺负你吧”。
子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很是鄙视教练这种“爸爸心态”泛滥的状态。自从伊姐怀孕到现在，李哲这位从前酷酷的教练就在奔向“合格老公”、“标准奶爸”的大道上越走越远，恨不得看谁都是小朋友。尤其是这段时间，因为伊姐孕吐严重，他为了能给爱妻做出合胃口的饭菜，居然拿她和洋仔当试验田！看着洋仔捧着一碗上边盖着一层黑色块状物的夹生饭，还可怜兮兮蹲在店门口的样子，子薇只好拿起手机叫了四人份的披萨套餐外卖。
保洁阿姨表示自己可以兼职给“老板娘”做饭，并提出了涨工资的要求。李哲本想拒绝，但实在接受不了洋仔和子薇投来的愤怒眼光，最终只好同意。洋仔对着子薇晃了晃手机，示意她看。子薇点开微信，果不其然是一条转账信息，立即点了接收，并回了洋仔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洋仔对此很是满足，忙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新买的零食四处“孝敬”。子薇和保洁阿姨自是坦然接受，唯独李哲提着一包辣条给洋仔好顿教育，并严正勒令其不准吃垃圾食品。当然理由更是让洋仔哭笑不得——垃圾食品吃多了长不高！保洁阿姨见状捂嘴偷笑，并悄悄和子薇说起当年她怀孕的时候她的爱人做过的一箩筐囧事。
子薇对此表示很是理解，虽然不知道她出生的之前发生过什么。但董华怀上夏子慕，并且确定怀的是男孩的时候，她和夏卫东的那种兴奋，子薇依旧记忆犹新。那时就连去麻将馆的客人也多了不少，有些还带着自己的妻子。根据老一辈的说法，那些人都是来蹭运气的，他们也想多生几个男孩。
当然那时的她只能从小掰间的门缝里看着外边的喧嚣，那时她已经知道为什么祖父祖母一直喊她“赔钱货”，因为她出生的日子不好并且她是个女孩。在那两位老人的眼里，女孩就是累赘、赔钱货，生下来还不如流了好。所幸这种生活持续的时间也不过短短十年。后来她和李哲住在一起，读了大学的时候住在宿舍，毕业了就住在胡桃酒吧的楼梯间，再后来就搬到了现在住的筒子楼。
下班之前，洋仔眉飞色舞的叼着牛肉干塞给子薇两张名片，“夏哥，这两位是我从前的朋友。现在一个是房产中介，另一位是某新楼盘的销售员。他俩人品没的说，绝对够义气，今晚有空就可以去见一面。不过中介那位很在意自己的耳朵，您千万别盯着看”。他说完这些还不忘给子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然后笑嘻嘻的下了班。
子薇捏着手里两张热乎乎的名片给尚莱发了信息，“今晚有事，晚回一会儿”。她转念一想又在后边加了一句话，“如果太晚，绝不独行，记得接我”。读了两遍确定无误之后，子薇红着耳朵点了发送。
拿着名片在城市中左拐右拐，终于在一个老旧小区的食杂店门口停了脚步。子薇再次核对了地址，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店老板看出了她的来意，领她到店铺的二楼，见到了那位“很在意自己的耳朵”的房产中介洋仔从前的朋友，子薇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那人从前是什么职业。只是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头上戴着一顶偏大的鸭舌帽比较突兀之外，不论是长相还是衣着都很不显眼。
那人让子薇叫他老卓，并扔给她一支芙蓉王。子薇也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香烟回敬了他一支。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扯皮，句句不离洋仔。老卓露着一口被烟熏的黑黄的牙齿吐着烟圈笑了，“没想到那小子也有哭鼻子的时候，姑娘对他千万别客气。听哥一句劝，洋仔那混球就不能给他好脸色，当心他蹬鼻子上脸！”
随后他将烟蒂放在烟灰缸里掐灭，从抽屉里拿出了平板电脑。“姑娘，那小子这些年受你照顾了。喜欢什么样的房子跟哥说，哥给你最低价”，老卓打开了平板电脑，手指戳戳按按找着房屋图片。
子薇放下手中燃尽的香烟，想了想，开了口，“二手房，两室一厅，不要顶楼，物业齐全。交通差一点无所谓，附近治安一定要好，另外如果没有两室一厅的话，小复式也是可以”。老卓停下了手指的动作，抬眼看着子薇笑了，“你这丫头不地道，难不成你是知道我这里有这样的房子，所以特地跑来压价了？”
老卓点开了文件名是“六”的文件夹，里边孤零零只有一个子文件夹。子文件夹里边冷冰冰的列着一排照片。主卧、次卧、客厅、厨房、洗手间还有一个小阳台。房间装饰很是简洁，清一色的白墙，地上铺着黑色的胡桃木地板，客厅墙角还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书柜，但最让子薇感到意外的是次卧的墙上居然有一处黑褐色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无意中擦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