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尚莱看着民警将子薇和她的母亲分开，床上的人兀自不死心的嚷嚷：“不关我儿子的事，我是受这个人胁迫的。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她想杀了我男人！”
他背靠着墙，学子薇的样子掐了掐眉心，“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好在李叔把子薇带走了”。“罢了，剩下的事估计她也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尚莱低头扫一眼手表，简单计算一下时间，抬手给子薇发了信息：“我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等我”。
病房里的闹剧仍在继续，董华见子薇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吵得更欢了。“她六七岁就杀流浪猫狗、十一二岁打架次次见血，后来还和什么男人同居。警察同志，她从小就坏透了腔子，抓她！抓她！！！”，“我的小慕最乖巧懂事了，我病了他知道给我拿药、我累了他能给我递水，平时连只蜘蛛都怕，他不会杀人的”……
背后传来手铐铐紧的声音，子薇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还想拉住民警继续呶呶不休的女人。“董华，我六七岁杀流浪猫是因为屋子里连一把生米都没有，我不杀了那只老猫还能等着被你们饿死？十一二岁打架倒是真的，不过和我对打的都是些个子比我高的成年男子，不出全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见了男人就想扑上去爽一把！”，她清清嗓子，向前走了一步，“和男人同居你也好意思说，当初是谁不肯在收养协议上签字，就为了每个月都能拿到三百块钱！别告诉我这些你都不记得”。
董华脸色逐渐灰白，张了张口。子薇抱着手臂笑着继续说；“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今天我心情好，就帮你好好回味一把”。“中考过后，要不是我把分数条和录取通知书放到教练那，你俩巴不得拿去卖钱吧。那时要不是夏子慕又哭又闹，我连户口本都偷不出来。高考那几天，也不知是谁那么有良心，居然送我一瓶加了料的果奶？！要不是在胡桃酒吧当服务员练出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只怕我现在还不一定缺几样器官”，她习惯的托着下巴，伸出食指轻轻敲打着鬓角，“大事就这些，剩下的小事我也懒得提了”。
子薇对着两位民警鞠了一躬，“给两位添麻烦了，请问需要我再做一次笔录吗？”
可能是子薇的一番话起了些许作用，董华的精神防线总算有了松动。即便如此，两位民警也用了足有两个小时才弄好笔录。等到事情办妥，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了。子薇给办案民警留下来自己的联系方式，拦了辆出租车回筒子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子薇忙不迭穿上睡衣，吞下两粒布洛芬，倒头便睡。
不到半个小时，子薇弹簧一般从床上蹦起来。她很是恼火的抓抓头发，用力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怒气冲冲的走到书架前。
“布洛芬居然没用？！以前吃两颗还能有些犯困，现在难道有抗药性了？”，子薇掐着眉心叹气，“莫非这些年酒喝多了，吸收不好？”。她瞥见之前赵恪送的松竹梅，又晃晃还有不少热水的保温瓶，决定先温一点酒喝。至于什么有不有吃药之类的顾虑，还是先放在一边的好。
清酒入口带有一点回香，尤其是隔着水温过，香气更甚。子薇端着杯子美美的独自小酌，为了能让自己尽快放空思绪，她还特地在手机音乐盒里找出了几首悠扬舒缓的老歌。“还是歌里唱得好，只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再好的东西时间久了也要变味道”，她抿一口杯中温热的酒液，手指在桌上敲着节拍，“转眼又一个十年，风霜加添我们沧桑的脸……，唱的好啊”。
感觉到面颊渐渐发烫，脑子的反应也有了些许迟缓，子薇放下了杯子。她抿抿嘴巴，随手翻开手机。锁屏壁纸上只有一条信息提醒，发件人“假正经”。“算了，不回复他了”，她想，“本来打算今天去CBD买两只花瓶，顺路和他说买房子的事。哪成想叫夏子慕这颗老鼠屎坏了我一锅的香米粥”，将手机扣放在桌子上、从吊柜里拿出已经没了封皮的影集。
“最后再看一眼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这件事过去。恐怕下辈子都不会和他们再有交集了”，子薇捻开影集已经粘连的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自己都记不清什么时候拍的照片。照片里她好像还没上小学，看上去应该是被强行套上女孩的衣服拍的照。“要不是伊姐，可能我到现在还不穿裙子呢”，子薇笑出了声，“可惜时间太久了，要不然还能拿这张照片反驳一下……最近好像是伊姐预产期，有时间把红包备上吧”。
第二张照片是自己的小学毕业照，子薇在一群穿着经典款深蓝色校服的青少年中找到了自己。那是她还是一个顶着西瓜头的小矮子，这点没少被赵恪调侃，当然她也没少因此暴揍赵恪一顿。至于尚莱，她还是只在教练家里和跆拳道课上见面，每次遇到那个温文尔雅的小坏蛋，总会被他坑的吃哑巴亏。
后边几张都是被李哲拉着拍的，那时她已经从自己家里搬了出去。“应该是被教练和伊姐拉去H省玩得时候拍的。虽然他初衷不错，但是我顺路养成了吃辣的‘恶习’，后来让教练头疼了好久”，子薇看着照片上李哲和陈伊的脸，微微一笑，“折腾这么多年，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教练到现在才有了自己的家，也不知这其中我拖累他多少……记得夏子慕满月的时候收到过长命锁和金铃铛，包红包的时候把这个也送了吧”
再往后就是几张干巴巴的毕业合影，仅仅截止到高中毕业。“原本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有集体合影的，不过当时光顾着上蹿下跳的赚钱了。看来之前尚某人吐槽的对，我还真是掉进钱眼里了”，子薇捏着下巴，眨眨眼，“送礼物的事情还是适当查查网页。好不容易送教练一家礼物，结果就是红包和长命锁，未免有些太难看了……也不知道尚莱喜不喜欢那种款式的手表，放在手里这么久了，还没送出去啊……”
眼皮越发沉重，子薇也不再强撑。将影集放回原位，又简单收拾了桌子，她盖好被子沉沉睡去。
尚莱盯着腕表上的时间，基本确定凭小疯子今天的状态不可能在这个时间还在医院等他。从前不知因由，总觉得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如今嘛，倒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以前从没想过和她能好声好气的说上几句话，现在倒是惦记得紧了”，他粗粗翻阅了手机的新消息提醒，最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就知道她未必能回信息，恐怕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睡了”。
“没想到能遇见导师，除此之外还遇到了从前父亲的同事”，尚莱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在人行道上散步，“今年能够晋升的名额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落到我头上，听说是查出当年的事另有内情”，“如果这次升职成功，是不是就要从筒子楼搬走，到时候……”
马路边上已经有几个小吃摊摆好了座椅，沸腾的锅子里飘散着或是辛辣或是鲜香的味道。偶尔有食客入座，老板总会大声吆喝着点菜。尚莱信步走到一家卖锅贴的摊位前点了两份鲜肉锅贴打包。“且行且珍惜，也许遇见她才是我的幸运。为了这份幸运，也要努力……不过现在嘛”，他看着老板麻利的将餐盒装袋，“还是给她带份宵夜比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