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子薇顶着满脸厚重如同被面粉糊过的妆容上了班。洋仔很是识趣的跑去找新来的员工,威逼利诱要来了对方新买的化妆品,双手送到子薇面前:“夏哥,放心用。您徒孙孝敬的”。
新来的销售员扁扁嘴巴,深感自己的师父不靠谱到了极限。此时她已经转正的“师兄”用胳膊肘捅捅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淡定,师父对夏哥就是这样。至于你新买的化妆品,夏哥会把钱打给你的”。
子薇在更衣室借着灯光总算看清了化妆品的标识并不是她偶尔使用的平价系列,相反恰恰是一些网红新品。至于这些化妆品为什么会成为所谓的网红,原因更是简单粗暴——价位很贵!想想自己已经瘪了的钱包,摸摸自己手上还在簌簌掉落的妆粉。子薇最终咬咬牙——重新化妆。
李哲在楼上盯了整整一天的监控。电脑屏幕上夏子薇依旧和往常一样点钞收银、整理库存,甚至还在闲暇的时候给自己开了一盒冰淇淋。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李哲这个看着她长大的人都觉得诡异。直到下班之后,子薇手提两个大袋子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李哲内心的诧异在看见两个大口袋里满满的婴儿纸尿裤时上升到了顶峰。
子薇两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甩出一句:“教练,昨晚喷嚏打了几个?”
李哲觉得自己悬了一天的心“噗通”一声回了原位,“自己做的过火了,还怕被我教育?昨晚尚莱没和你说些别的”。
子薇斜眼看着窝在办公椅里翘着二郎腿的男人,只想一记回旋踢甩在他的脸上,“当初我到底是觉得他靠谱在哪就跟着他走了,现在都当爹了还这么无聊!”
昨晚子薇本想一纸租房合同解决战斗,没成想尚莱居然“出其不意”的坐实了她给他取的绰号。两个人在地板上足足拆了数十招,子薇甚至将陈伊多年的“教导”扔进了爪哇海,依旧没能在尚莱那里讨到半分优势。
尚莱伸手拭去额头的汗珠,美滋滋的在子薇的左臂文身上咬了一口,“真是没长进,快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像小时候那样咬人”。
子薇抬手一记冲拳,奈何躺在地板上发力打了折扣被对方翻手截住。她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尚莱只好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看着自己手上无比刺眼的牙印,他只好摇摇头:“是,要我管。我不管还能谁管啊”。随后又将另一只手探到子薇的腋下,作势要挠痒痒,“为什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搬走了,害我险些被房东大叔放狗咬。从实招来”。
子薇内心大呼要命,没想到当年对练居然被这厮吃准了她怕痒。多年独自打拼,子薇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纵使内心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冷静淡漠。此时遇到这种状况更是不愿落了下风,“关你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以前死过人?”,尚莱松开对子薇的禁锢,抓过草编扇子扇风,“你知不知道这房子里死的那个人是谁?”
子薇从地板上爬起来,抖抖汗湿的T恤,“要不是死过人,我还不能低价买到这套房。至于那人是谁,我有必要知道”?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停顿一下又继续问:“不会那人是……蔡护士长,吧”。
“说对一半,蔡护士长的表哥,按理说我应该叫他一声‘舅舅’”,尚莱将手上扇风的力道加大几分,“其实这套房子原本在我母亲名下,后来不知怎的被她表哥哄了去。要不是父亲早早将另外两套房子的所有权过户到我的名下,恐怕六年前我真的要净身出户了”。
子薇干了桌上已经没了凉气的酒,起身打开了空调。“我对以前发生的事没兴趣,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她倚着餐台歪头看着坐在地板上扇风的人,“你今天为什么过来”。
尚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今天为什么过来?一,想要租房。二,问问某个现在全医院出名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究竟想要干什么”。
房间里依旧黑暗,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从平缓变得粗重。子薇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深深吸了口气,“租房可以,照价付钱就行。至于你想要问的问题,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
“没想好有没想好的说法”,尚莱站起走到子薇面前。他双眼直视那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想要从中发现些许涟漪亦或是潮涌,“你说,我听。一个说法而已,别告诉我你连应付都不愿意”。
子薇的双眼爬上一层朦胧的血色,转而变得模糊不清,“都是些咽不下的气撒出来。不过也是她咎由自取,就算我选择继续治疗,她还能喘几天的气?倒不如让她早些去见夏子慕,权当让自己耳根清净”。她伸手揽住尚莱劲受的腰肢,将额头抵上那人的肩闭了眼,“现在问我,我也只能说出这些。不喜欢,就不听”。
“李叔说你做的过火了。他也是担心你,只是不方便问”,子薇头顶传来闷闷的声音,“我来这之前他特地让我好好开导开导你,他说:‘这段时间夏子薇老是让自己忙着,我怕她想不开憋出病来。她一向这样,有心事从来都是闷在心里,宁可烂掉也不会说’”。
“我说:‘李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肩上的衣料逐渐变得潮湿,尚莱抬手抱住了那人瘦削的肩“李叔还说:‘她一向好强,不过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伪装。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让她和你们一样参加考级的原因之一——过刚易折,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自己逼上一条绝路。与其到了那时进退维谷,倒不如早早让她有个缓冲’”。
尚莱让人坐在自己的腿上,而自己背对着空调。他偏头在子薇的额头落下一记浅吻,安抚的拍拍她的背,“你知不知道城东郊有片园林,现在没什么好看的。等到了春天,那里开满了八重樱,风一吹下雪一样。我小时候去过那里,和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一起”。尚莱抱紧了怀中的人,“那时我特别喜欢摄影,拿着小相机拍个不停,还不知从哪找了一个小姑娘当模特。可惜时间久了,只记得那小姑娘很爱笑,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
怀中的人动了动,随即接了话头,“城东郊的园林以前是日本人修的,后来抗战胜利便被荒废了。前几年那里被改成了公园,门票免费”。子薇清清已经有些喑哑的嗓子,继续道:“小时候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有了夏子慕,才搬到那个麻将馆。那时我什么都不懂,整天就知道在外边野跑,逮住一只小青蛙都能玩上半天”。“那里还有一个人工湖,夏天打水漂最好了。以前我还捉弄过别人,故意瞄着他砸水花,险些把人吓得掉进湖里”,她抬手揉揉鼻子,“也不知有不有给那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尚莱停在半空的手停顿了一下,旋即恶作剧一般的捏捏子薇的鼻梁,“没想到你小时候居然那么调皮。后来呢,那人掉进湖里了?”
子薇抬手软绵绵的拍掉鼻梁上的爪子,“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的工夫就没了影。更可气的是打那以后就再没出现过……我还没问他要东西,赖账不还,没良心……”
耳边的呼吸声变得平缓,但传来的温度却不容小觑。尚莱将人放到夏被上并调高了空调的温度,经过一番检查最终确定了两个很尴尬的事实:一、夏子薇发烧了,二、他的预感没有错,只是由于某人的大条导致他现在只能穿着一条被弄脏的长裤去取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