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哲这几天总是右眼皮跳个不停,心里也总是有一种没来由的心慌。这些在看到身着白T恤、浅蓝色背带裤,足蹬黑色帆布鞋的子薇时才有了些许缓和。伊姐暗中抬眸看了看李哲的背影,只得一声感叹“遇上这样的榆木脑子,我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啊。”。子薇眼中闪过几丝诧异,随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继续一天的工作。而此时李哲却捏了一把汗“真险啊,差点被夏子薇这鬼机灵发现,这盆仙人球我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啊!”
对于“坏”了教练的好事,子薇毫无察觉,依旧是进进出出、跑前跑后。下班之后,宝慧从手提包里翻出了一个形状很像灯泡的糖果塞进子薇的手里:“夏哥,你尝尝,味道不错的。”子薇只得无语问苍天:“我今天到底又造了什么孽。。。。。。”。可能是造孽太多到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子薇方一出门,便被突降的大雨堵了正着。无奈只得待在店里静待天晴。
自从信用卡被冻结使用,尚莱不得不开始自己的加班生活。原本早八晚五周末调休的生活也生生变成了早八晚十周末同理,难得今天一场大雨,不仅浇得暑热全消,也让社区诊所多了一丝宁静。尚莱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啜了一口已经冷了的决明子茶,抬头看窗外已经连成水幕的雨。“你听说了吗?今年到区中医院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谁啊?”“还能是谁啊,张医生呗!”“啊?我还以为是尚医生呢。”“尚医生原本是有这个机会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上边的人,现在别说升迁了,能不能保住现在这个位子都难说”。。。。。。外边传来护士闲谈的声音,尚莱苦笑,“对啊,早就明白升迁无望了。还抱什么可笑之极的希望!”
窗外的雨,下得再久也有停的时候,心里的雨,一旦开始下,就很难再停了。尚莱觉得自己是一个在雨中失了伞,只能踽踽独行、蹒跚前进的人。每每在安静时忆及过往,他总会下意识地回避四年前的那几天,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的懦弱和犹豫封印在一个安全的角落。“得知父亲自杀之后,母亲说‘这个懦夫终于死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那时我居然没有意识到母亲其实并不希望父亲离开她,只觉得她的嘴太毒,刀子嘴豆腐心根本不适合她。结果,父亲头七那天,她也去了。”尚莱一口饮尽杯中的冷茶,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放在抽屉底部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的一家三口依旧是满满的笑意。尚莱伸手拿起照片,和照片上的人对视了几秒钟,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照片的一角。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子薇终于在苦等了近两个钟头之后踏上了回筒子楼的路。路过一处小巷子时,她耳边飘过半句话“。。。。。。,真是想不到平时看着挺溜光水滑的人,怎么就这么穷!”“穷显摆呗,屋里就翻出来50块钱不到。。。。。。”生于城中村,长于麻将馆。子薇对于这种交流早已见怪不怪了,为了能早些休息,索性加快了脚步。
可惜理想很丰满,晚上10点子薇刚刚睡熟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原本子薇不想理会,权当外边那位是在发酒疯,但那人实在是锲而不舍并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无奈只能强撑着眼皮,拿起床边的甩棍,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刚拉开门闩,外边的声音就带着一股十分强烈的烟草味道传了进来“小夏啊,起来了没?我是你赵叔。”“还有我,阿夏,我知道你在家,开门啊!”
听见赵家父子的声音,子薇只好打开了门锁。赵家父子一人带着一个“大包裹”争先恐后的挤进了房间。赵叔强撑着将他背上的“包裹”轻轻放在子薇的床上,赵恪则是将他背的东西一股脑儿甩在地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粗气,“好阿夏,有不有什么能喝的啊,渴死我了。”可能是真的累了,就连平日里堪称“老当益壮”的赵叔也有些气喘,“小夏,烧壶水就行。别惯着这小子,他就会蹬鼻子上脸。”“爸比,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你真的真的不爱我了吗?”“哼,你小子趁早滚球!少在我面前乱晃。”。。。。。。见此情形,子薇只觉得眼界大开。先前和赵恪接触她一直认为赵恪是一位性情平正又有那么一丢丢嘴贱的花美男,如今看来,倒也是个孝子。毕竟这种情况换作是她和夏卫东,只怕不出半分钟就能打到头破血流,如果十分钟之内没有人将他俩分开,子薇可以确定她能亲手掐死夏卫东那个老家伙!
电水壶发出“咔“的一声,子薇拿出房间里仅有的几个杯子泡红茶。这时赵叔已经没有心情顾及手里拿的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杯子了,一阵猛吹之后,狠狠的灌了一口,随后长出一口气,说了一句让子薇震惊的话:“床上那小子你先照顾一阵,要是他欺负你惹你生气,尽管跟你赵叔我说。我这还要值夜班,具体情况就让我家那混球跟你解释吧。”
关好房门,子薇端过仅剩两条腿的马扎稳稳坐下,一双眼冷冷的看着赵恪。这在赵恪看来无疑是一句无声的警告“你小子敢给我扯谎吹牛不说实话,我就直接让你体验一把向后旋转360度接鱼跃前滚翻”,赵恪搓搓手,拉开了床上“大包裹”的一角。子薇伸头一看——是尚莱?他这是怎么了?赵恪压低了声音和子薇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今天我跑完面试,正好想去找我家老头子一起出门吃顿饭。没想到一到派出所门口就看见一男的揪着尚莱的衣领不放,嘴里还说尚莱欠了他房租不交,凭咱们对尚莱的了解,他当然不会做拖欠房租的事啊。然后那个男的又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尚莱也没选择和他纠缠。结果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几个八婆,各说各的理,总的意思就是说尚莱这人不地道,硬是让尚莱掏钱。我这刚要过去阻拦一下,那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一哄而散了。后来我家老头子出来,听我说完事情经过,就让尚莱赶紧回他的出租屋看看,结果就是我爸说的那样。”子薇了然,“是遭贼了吧。看这架势,好像除了尚莱平日随身携带的证件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基本也没剩下什么。说不定那个房东还会顺走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赵恪喝了口红茶润润喉,继续道:“没错,就是这样。结果尚莱回到出租屋,当场差点崩溃。就是四年前那会儿,也没见他这样。我爸说不能让他自己一人,要是放他自己在出租屋里待上一夜,恐怕尚莱都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我家老头子就出了个馊主意,让我把尚莱打晕,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喽。”
子薇听完只想跑去派出所把赵叔头顶的地中海直接拔成西瓜瓢。赵恪还没忘了再给子薇添把火:“我家老头子说了,要是将尚莱放在别处凭我俩的体力肯定不行,考虑到阿夏你对那些伎俩很是了解,另外你身手也不错,再加上你住的筒子楼距离派出所也最近,下楼一转弯就是,所以就把尚莱送到你这了。”此时子薇已经两眼放空几乎神游天地,脑子里不停地盘旋着一句话:“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