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哥看林载仕不说话，安慰道：“既然已经溜出来了，就别想多了，好好享受这一次逃出来的经历吧，免得最后好不容易出来了还没玩好。”
林载仕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心想：“是啊，烦闷来，纠结去的，有哪点好呢？”
舒哥放松了语气，接着说：“来，我们再干半个小时，九点半我就带你去那个酒吧，你以前去过没？”
林载仕心里犯怯，赧然道：“还没有，听说里面人挺疯的。”
“哈哈，到了你就知道了。”
“玲珑姐会去吗？”
舒哥的目光投在花上，看来温柔了许多：“她今天肯定忙坏了，八成干完活就回家休息去了。”
林载仕又好奇地问：“那你追到她了吗？”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酒吧在临江的一个地下室里，名字取的是“行影”。一进门映人眼帘的是墙上一张等人高的海报。上面赫然斜劈着五个大字：剩单阑珊夜。林载仕心里虚着，这五个字在脑子里溜了一遍，丝毫再衍生不出其他的想法。
黄色、红色、绿色、蓝色灯光从天花板上射下来，还没照亮几寸空间，就先被黑夜侵暗了几度，给人一种压抑的气氛。一个不大的舞台搭建在前面，带着白色头巾的歌手在台上弹晿着一首低沉的歌，四尺半高的木屏隔出的吧台里，并没有林载仕预料的躁男欲女，有人在闲聊碰杯，有人失神地发着呆。
舒哥带着林载仕在旁边的散座上坐下，点了两杯白兰地，向林载仕解释道:“这家店的老板姓黄，是玲珑的师哥，我和玲珑都叫他老黄，本来这家店也像你想的那样一群人蹦来窜去，寻找刺激，那时候的生意可比现在好多了。”
“谁也没料到老黄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半年前突然嫁人了，他还追到人家四川那去闹腾了几天，回来之后还失落了好一阵子。铁打的店铺流水的客户，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一些常来的还去劝过老黄，可他哪里听的进去，脑子一热把人全赶出去了。之后来的人越来越少，都是些晚上想来喝闷酒的，老黄也是个夜来非，干脆把店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寻常时候就喝喝酒唠唠嗑，偶尔自己夜里有了想法就捣鼓几个活动，倒也吸引了挺多夜里闲苦的人，说不上东山再起，也算是起死回生了。”
舒哥说着说着，慢慢变成喃喃自语了，像是打着瞌睡还在念叨故事哄怀里小孩的保姆。林载仕尝了口摆上来的酒，喉口一辣，嘴巴也跟着抽搐了一下。
“小山，来了不上去唱两首？”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拍着舒哥的肩说道，想必便是老黄了。
老黄国字脸，头发烫得又黄又卷，还有些凌乱，“有些”是因为原来就是凌乱的，但为了出门才不得不象征性的打理了一下。
“不了，今天忙活了一天，嗓子都说哑了，这次的活动是啥？”
老黄“嘿嘿”笑了两声，从背后掏出两个面具：“我猜这个学生仔是今天在你花店里帮忙的吧，别人都是招兼职付工资，你倒好，把人带到我这鬼混。”
舒哥接过面具，应道：“我这是看他投缘才带他来玩玩看看，你快整你的活动吧，待会我还要带他回学校的。”
老黄笑着转了背，朝着台上走过去，拿着麦克风呼道：“首先，欢迎各位在圣诞节的这一天，来到我这个小酒吧。说白了，我们也就是一群单身汉在这个情侣横行的一天聚在一起，我们中间有的是刚失恋没走出来的，有离了婚的，当然，也有没谈过恋爱的小雏鸡。哈哈……”
台上台下笑完，老黄的声音又转回深情的低沉：“可是啊，来到这里，我们都是一群被孤独和寂寞打发的人啊。除了酒，还有什么打发寂寞呢？”
老黄蹲在地上，沉默了几秒钟，台下静默无声，后面传来有人灌酒的声音。
“我们顶着个皮囊，觉得男人的话不应该多，把苦咽在肚子里才是正常的样子，不然，像我这样，就是作，是吗？”
老黄抬起头来，反问道。
林载仕听得有些不自在，却丝毫没觉得这话里有“作”。
““我们真的是不想说吗？不想说一说自己的辛酸和故事吗？只是我们知道，能认真听的人，太少了。”
老黄话音又变得平和起来：“所以今天我们这个小地方组织这场‘阑珊夜’活动，就是希望给大家一个一吐为快的机会，待会儿我们会把台上的灯光全部拉黑，有故事想说的人可以戴上我们准备的面具，你说，我们认真听。悲伤，我们和你一起承担，喜事，也说出来，让大家伙都沾沾喜气。出了这个门，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该上班上班，该睡觉睡觉，我们的故事或许变成了路边的闲谈，生活或许照样给你打击，但是希望你再感到挫败的时候，记得今天这个圣诞节的夜晚，我们，在一起，不孤单！”
台下掌声雷鸣，台上的灯却忽然全部拉黑了，只有一副面具微微地泛着银光。
“为表诚意，接下来我先说说我的故事。”老黄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已经变成了诉说的语气，“五年前的夏天，我和几个朋友在南湖玩，遇到了我一生中最爱的姑娘，她领着几个外地的同学来南湖看荷花，那年南湖的荷花开得晚了，还都是些花苞，不过风吹过去啊，大片大片的莲叶真的是像水一样涌动起来，我那时候就觉得她就是我梦中情人的样子，干脆利落地上前要了联系方式。”
未见风摇荷塘，千百绿动，不知悠悠。木廊佳人轻一笑，犹胜叶上琼瑶。从此阑珊夜，道不尽相思。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发誓我一定要对她好，和她相守一辈子。我自问前三年来我也是这么做的，她是四川人，喜欢麻辣，我也慢慢习惯喜欢上了做菜放花椒，她不想要同居，我就几乎每天起早给她买早饭，下午接她下班，在她家里给她做饭。”
“那时候我家里条件好，给我安排了份轻轻松松的工作，我怕她觉得我游手好闲，就去看她爱看的书，后来看着看着，还真追求爱和自由起来，我向家里要了笔钱，开了这家酒吧，那时候就追求个刺激，什么新鲜酒吧里玩什么，后来她也辞了工作，陪我一起折腾这个酒吧。”台上依旧漆黑一片，老黄的声音明显透露出宠溺的气息，“那半年，我们为了同一份事业嘻嘻闹闹，有一个月天天忙到很晚，我们都挺过来了，我还月月给她发工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