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衡山这么出名的景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会有狼出来，那不成了凶地了吗？”钱怀嘉反应过来“狼不会冬眠”的常识，讪讪地拉回颜面。
一行人担惊地走了十来分钟，没再听到令人浮想连篇的“呜”声，气氛再渐渐轻松起来。
精神上一轻松，肉体的疼痛也随之愈发清晰。林载仕觉得脚上的筋已经僵直，走一步便硌着周围的肌肉，生生地发疼。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冷气从鼻腔灌入肺部，带一股山林的甜。
周围人话也越来越少，林载仕感觉内里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
“为什么当我从坡上滑下来的时候，周围的那些人都在笑？”
“为什么明明只有六个人还走得那么开？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受赵轼发脾气？”
“钟意的消息还没回啊，现在回是不是晚了？”
……
一个个颓丧的念头不知何时生，也不知要落到何处，就在漆黑山夜里的一点弥漫开，回荡在山谷里。
“看，前面就是了吧！”宋佰喊道。三层长长的灯窝藏在不远处，立马点亮了六人间的气氛。
“管他是什么帐篷，能给我躺就行了，走了七八个小时了，感觉我躺下就能睡。”宋佰像个即将熬出头的小怨妇大肆解气道。
“是啊，我腿都酸得走不动了，总算是到了。”
看着这栋楼，大多时候处于“闷葫芦”状态的李长盛也面露喜色，连赵轼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一行人大步地赶过去，迎面碰上之前的招待员。此时招待也看到了他们，立马放下手中卷起的小册子：“唉呀，你们终于来了，我们刚才才把多的帐篷移了出来，现在里面可是宽敞了很多，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炒几个菜给你们填填肚子？”
宋佰立马冲了出来：“不用了不用了，姐姐我们整理一下就休息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送走招待，赵轼也从厕所回来了：“厕所还挺不错的，很干净。你们包还没放下啊，那我就先进最里面的那个帐篷了。”
“哦，是吗？我也去上一个。”宋佰放下包，“你们先选吧，林载仕我和你一起睡吧。”
“哦，好。”林载仕也觉得自己疲惫不堪，也是躺下就能睡着。看着宋佰小跑着去了厕所，自己也跟了去。随后龙北把包放进了赵轼的帐篷，叫住了林载仕，一起过去了。
“希望今天晚上赵轼累到不玩手机直接睡觉吧。”林载仕说。
“哈哈，希望吧。但我还是保险一点，等下去买个眼罩，要一起吗？”
“好啊，正好我也要买瓶水喝。”
然而等林载仕两人重回到帐篷，最里面的帐篷里却空空如也。
龙北把头从帐篷里探出来：“咦，赵轼不是说要睡这顶的吗，怎么人又不见了？”
而另一边林载仕好不容易轻声地拉开拉链，而里面两人已经裹上了被子。赵轼专注地看着手机，一只手在屏幕上来回滑动，不知是在玩消消乐还是斗地主，而宋佰已然睡着，面目表情格外安详。
林载仕只得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对龙北做了个“两个都在这里”的手势。做罢，只得走向龙北那个空帐篷。
龙北笑道：“看来，这个眼罩是白买了。”
林载仕笑着把包放进去：“你包还在那里面吧。”
“没事，里面又没什么东西。”
林载仕正想摊开被子，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都快没电了，谁打过来的啊？”林载仕心想。
看到手机上的联系人时，手指在红绿两个按键上小作徘徊，抬头对龙北说：“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大厅里要比室内冷上很多，林载仕按上通话键：“喂，爸。”
“听你妈说，你去衡山玩了？”
“是啊，现在刚准备休息。”
“从衡山上看下去是不是能看到整个衡阳啊？”
“没有，山上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下雪了吗？”
“不是”两字正要脱口，但林载仕又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片场景，于是简简单单回了个“嗯”。
电话那头又传来声音：“毕竟衡山是五岳之一嘛，也有一千多米嘞，下雪了正常，下雪路滑，你没有摔跤吧？”
“没有。”
一个女人抱着个两三岁的小孩“嗒嗒嗒”地走过大厅，嘴里嘟囔着“这么大了还不会上厕所”之类的话。
“你还有事要和我说的吗？”
“没了。”林载仕裹了裹衣服，正打算回去。突然话筒传来的声音暴烈了些：“你上大学之后电话都不怎么主动打了，跟我们越来越没话说了是吗？”
@9林载仕在心里唉了一声：“就知道少不了这一出。”:
默默地听完一通训告，电话那头总算是走向了尾声：“过年你姨妈和你姐要回来你知道吧，倒时候可别像现在这样跟个闷罐头似的。”
“嗯，知道了，我手机要快没电了。”
“记住我今天说的，拜拜。”
“嗯，拜拜。”林载仕看着外面已经漆黑的夜，深深地呼了口气，庆幸自己跑出来接这通电话。
接着，看着手机电量已经成了警戒的红色，一边往回走，一边给钟意回了消息：“刚刚才到租帐篷的地方，脚真是要断了，走到一半我们还都摔了一跤。”
钟意的消息又很快到达：“啊，摔得严重吗？”
“还好，没出什么事，也没人受伤。你今天看了一天的《哈利波特》？”
“是啊，真是太好看了。你今天肯定很累了吧，去休息吧。我看完这部我也去洗澡了，眼睛都看酸了。”
“嗯，好。”
回到帐篷里，龙北把自己手上的充电宝递了过来：“还以为没什么东西在包里的，没想到充电宝落在了里面。宋佰睡得可香啊，翻包的时候压了他胳膊一下他都没醒。”
林载仕接过充电宝，赶紧接上了数据线，顺而脱下了外套，从侧边钻进了被窝：“为什么宋佰那边一人一张被子，我们这里就这一床啊？”
“有的是一床，有的是两床，李长盛那里也是一床。怎么，你不习惯？”
“我没有啊，只是难怪赵轼本来说要这最里面的，结果换去了那边。”
“你说宋佰会不会连人都没看就睡过去了，结果明天一睁眼发现枕边人不是你，是赵轼，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他睡得那么死，指不定明天起不起得来呢。”
“喂，你电话又响了。”
“啊？”林载仕心里快跳了一拍，弯腰勾过来手机：“怎么张加打电话过来了？”
“喂，张加，什么事吗？”
“没事啊，你爬完衡山了吗？”
“爬完了，待会发照片给你看。”
“你别忘了我是衡阳人耶，衡山难道还没看过吗？不过听说今年衡山雾淞挺壮观的，你发过来吧。”张加停了一会看林载仕没说话，“那你明天回来吗？要不来我家吃饭吧。”
“嗯？怎么突然叫我去吃饭？”林载仕把腿从被子里缩前，提起了精神。
“明天，我妈就回来跟我和我爸住一起了，明天家里可能会来一些客人，我想吃了晚饭咱们就回学校。”
“啊？不是还有一天假期吗？你不在家里睡了？”
“可能有几个客人要留下来睡吧，我得把房间空出来。”
林载仕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早点休息吧。”
“没事的，不客气。”林载仕想多说点什么，又觉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十分有九分别扭，只好作罢：“你也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林载仕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缩脚，把龙北那边的被子也往上提了不少，现在龙北的脚就光光地摆在被子外，凉成了白色。
林载仕鼓了一帮气，又慢慢呼出，轻轻地把被子勾了下去。
而龙北目睹了这一无声的过程，忍不住笑了：“林载仕，我发现你经常一句话可以解决的事，非喜欢一个人闷不吭声花更大的精力去解决耶。”
林载仕牵扯一下嘴角，欲言又止。
“你看，现在又来了。”龙北像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爬了一天山的疲惫毫无踪影。
“好了，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刚才是张加叫你去他家吃饭吗？”
“是啊。”
“要我帮你把背包先拿到学校吗？”
“啊？好啊，谢谢。”
“行吧，那我们也熄灯睡觉吧。走了一天怪累的。”
所谓的灯，不过是个悬挂在帐篷支架上的手电筒，而且还是昏黄黄色的光，稍微多看一会就使人有了困意。好在这帐篷的质量不错，外面的光不太能照进来，熄了手电筒之后，里面立马就暗了下来。
林载仕躺进被子，思量着自己应该不到三分钟就能睡着。旁边的龙北翻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眼罩：“还是不能白买，暗了我也要试试。”
林载仕没出声，只是回想起这一天似乎和龙北待的时间最长，而又发现，他似乎和印在脑海里那个专门挑茬的龙北不一样。
龙北那里已经没了声响，林载仕轻轻地挪了一下：“算了，还是睡觉吧，这一睡睡到明天八点钟，得有十一钟头呢。”
然而，林载仕闭上眼睛，想睡的欲望一重加上一重，可就是有一根游离的神经，始终不肯安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