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
第二天清晨，约卡大叔正在门前抽烟。
昨晚饱饱睡了一觉后，陈向荣还是感觉肌肉有些酸痛，他看着屋里面那原本脏乱的一切变得焕然一新，很明显有人刻意收拾过，那些变质的食物也一样通通丢掉，就连盘子也刷的干干净净。
“你跟我来。”约卡大叔说道，随后将手中的烟蒂丢到地上，烟蒂滚落到雨水里冒出丝丝白烟。而后他起身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两幅弓箭并将其中一把丢过去。
“干什么去啊？”陈向荣不解，他了解一些关于约卡大叔和林外伐木工们的矛盾，他在想这人不是要去找人家拼命去吧。
“雨小了，饿了几天的动物到了觅食的时候了，现在正是狩猎的最佳时间。”
“出去打猎？”
“对。”约卡大叔不多废话，已经抢先一步离开了屋子。
雨确实小了，现在天上飘落的已经是毛毛细雨，有了前几天的经历只觉得这样的雨打在身上很舒服，两个人走在林间的那条小路上，周围不仅可以看到干净的树木，还有路上那些杂乱无章的脚印。
现在这两个人最爱干的就是狠狠去吸上一口空气，这种雨后洗礼过的空气吸到肺里都是享受。
“冒昧问一句，您和林子外面住的那些人有什么仇吗？”陈向荣开了一个很不友好的话头。
约卡大叔但是没有反感这个问题，他只是问道：“他们都怎么说我的？”
“他们说你总是像个老神经病一样阻止他们砍树。”这纯粹造谣，不过比起原话好听多了。
“他们真这么说的？”
陈向荣点点头。
“那他们倒还算客气。”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向荣问道，“我是指您为什么不惜一切也要阻止他们，毕竟那是人家的生计，而且您似乎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约卡大叔停下来，紧随其后的陈向荣也是停下了脚步。
“因为再这么砍下去就砍到我家了。”约卡大叔幽幽的说。
而陈向荣此时嘴里叼了一根卷烟，他用火石努力的想要把这支烟点着，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成功了，嘴里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傻子都知道您这是假话。”
约卡大叔笑了，他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劝你最好别吸烟，会把林子点了。”
“吸完了我会丢到水里，你这样做会惹火他们的。”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那是我和他们的事情，而且你知道了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仅仅是要满足一下你那虚伪的好奇心吗？”
陈向荣不说话了，说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问，真的是好奇心吗？
“看哪里！”约卡大叔猛然间喝道，随即弓箭上手，这一嗓子也是把随行的那个人吓了一跳，也是慌乱地张弓搭箭，两只箭齐指一个方向，一棵树。
意料之中的动物没有出现，那里好像只有一棵树而已，陈向荣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看漏了。他仔细去看，认真去看，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
“你知道吗？”约卡大叔放下弓箭朝那边走去，最终把手撑到了树干上，他接着说：“这棵树长这么大需要多长时间？”
“几十年吧。”
“你把弓箭放下，这里没什么危险。”约卡大叔头也不回地说，“不是几十年，而是几百年，有的更是成长了长千上万年，能活这么久的树是幸运的。”
陈向荣放下弓箭，原来是虚惊一场。
“可你知道砍掉一棵千年古树需要多长时间吗？最多也就四五个小时而已。”
“您是为这些树感到不值吗？”
“孩子，你过来。”约卡大叔没有回答，他示意陈向荣到他这里来，而后者也是照做。
“像我一样把手按在它身上，闭上眼睛去感受。”
陈向荣依旧照做。
约卡大叔同样闭上眼睛，他说：“如果你仔细去感受，你就会发现它有气息、有心跳、有生命。这棵树生长了几百年了，在这片森林里它并不伟大也不突出。诚然如此却仍要比我们整个人类存在的时间要长，我们的历史不过短短的五百多年而已。”
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约卡大叔接着说：“它见证了整个人类从无到有，从弱小走向强大。这片森林中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树存在着，而它们用尽千万年延续下来的生命最后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完结。千千万万又如何，总有一天会没的，到了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约卡大叔睁开了眼睛，“它还是很多动物的家。”
虫鸣鸟叫，原本被忽略的声音充斥着陈向荣的耳朵，他已然睁开双眼，也没有感受到那种生命力，诚然约卡大叔说的很真切，也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但他预见不到，而且总感觉约卡大叔没有说实话，一定还有隐瞒。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吧。”陈向荣仍望着那棵树，“但总会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就像您一样。而且真的到了那一天人类也会有办法，人总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即便再有困难，人也会挣扎着活下去。这就是人类。”
“你说得对。”约卡大叔笑道，“你说得很对。”
果然是找了个理由糊弄，陈向荣心里想着，对方如此肯定他的答复明显是要尽早结束这个话题。可话又说回来了，都逼得别人找了个这样的理由了他还有必要再追问下去吗？也许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这不就是说刚才那一通大道理是在扯淡喽。
不像，陈向荣马上否定了自己，那番话不像随口说出来的，像真的又不像真的。总是有一种很纠结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傻子有一天说了一句“我是天才”一样的违和感。
接下来已经准备不想这些专心去打猎的陈向荣又听见约卡大叔说话了：“人类真的很聪明，聪明到有些可怕。”
“这话怎么说？”
“总觉得有些奇怪。”约卡大叔稍微沉思了一下后说道，“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树可以用来做什么？”
“纳凉，建造房屋、家具。”
“草药呢？”
“治病啊。”
“麦子呢？水稻呢？”
“吃……”陈向荣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但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
“奇怪吧。”约卡大叔很满意对方这个反应，他继续他的话：“不管大自然中的什么东西，我们看一眼就大概猜得到用途，而其他任何物种都没有。我们看到了树不仅能想到可以用来建造房屋，还能想到要做类似于斧头、锯子这样的工具来砍伐掉。仿佛，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专门为我们建立的。”
“草！”陈向荣下意识地骂了一声，他感觉脊背有些发凉，之后在他的大脑里一直是阿瓜留下的那封信。人类历史中断了一千年，大脑的直接继承。
约卡大叔自然不知道这些，他接着那个话题：“我们并没有感觉到这种奇怪，这恰恰才是最奇怪的，好像理所应当一样，我们居然知道怎样去生火。这种特殊性好像是被专门设计出来的，那又是什么创造了我们呢？”
陈向荣知道这指的是什么，仅有几百年的人类历史上，人类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他没回答这个问题，那支燃烧的卷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剩下一点了，火焰烫的手指一阵疼痛，他较忙把烟丢到积水中。是啊，他居然知道烟草点燃了可以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