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等我张开迷离的小眼睛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了,于是我就立马清醒了。等我翻身下床洗漱完毕后,碳头喘着粗气冲了进来,她一看见我就火冒三千丈,指着我的脑袋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很自觉的站到墙角,我说我又怎么你了?碳头用那双愤怒的眸子望着我道:“我给你打了数十个电话,小妞你竟敢不接,我以为你想不开要自尽了,冲上来关心你的死活……你居然在给我睡觉!”
我感到万分的羞愧。我说我手机不是静音呢么,然后我很感动的握住碳头的手,我说谢谢你啊你看你这么在乎我!碳头顿了顿说:“其实,我手机充电器忘拿了,想让你给我扔下来。”
我怒:“你不是在关心我的死活吗?”
碳头:……
我很气愤。
后来拿过手机翻看消息,结果一看之下吓掉我半条小命,除了碳头的来电,我那可爱的小舅舅居然也call了三回有余,我瞬间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恨不能坐上时光机器立马倒退。
我最怕的就是小舅舅了。
老妈只有一个弟弟,长我十几岁。长的极为好看,很得家人宠爱。脾气也很出众,动不动就对我狂轰乱炸。我在家其实颇有地位的,是老头老太太的掌上明珠,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在小舅舅面前,我就只能是一只乖巧的绵羊,低眉顺眼听候调遣。老妈对此非常不满,她说:“凭什么我就不能享受你小舅舅的待遇,我是你妈!”我便循循善诱道:“您有小舅舅厉害吗?您有小舅舅暴躁吗?您…”老妈无奈的摆摆手,她说你个吃软怕硬的小东西,就该让你舅舅收拾你。我于是就抑郁了。
在我年少轻狂还在青春期的时候,我曾反抗过,妄图挑战小舅舅的权威,结果我失败了,小舅舅果断的镇压了我,并扬言要断了我的粮饷,我于是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后来看到书上有这么一句话,说:永远不要试图挑战男人,尤其是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我因而感同身受。
小舅舅是不败的传奇。
我怀揣着对小舅舅无限敬畏的心情拨通了电话,结果小舅舅在电话那边很是扭扭捏捏,完全没有平素果敢的作风。我心想难不成您是打错了电话?然后我开始搜刮脑子里所有可以用的上的损人的词汇,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结果小舅舅第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了,小舅舅说:“草草,丫丫要结婚了。”
我啊了一声,舅舅就想挂电话,我说你给我待着,你刚说了个甚?小舅舅很委屈的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不就是丫丫要结婚了么。”我因而就不干了,我恐吓他我要跟丫丫讲话,如若不然我立马回家,小舅舅很无奈的说:“可是她很忙啊。”我咆哮道:“忙什么?忙着谈情还是说爱,忙到快结婚了连我都不知会一声!”小舅舅说:“丫丫才没有呢。丫丫在忙着招待客人呢,丫丫已经在婚礼进行时了。”我嗷了一声,一脚踏上了兔子的板凳,我说:“你再给我说一遍!”小舅舅火了:“你个死孩子,又不是我让她结婚的你朝我吼什么呀,有本事你自己长了翅膀飞过来啊!行了,你知道就欧了,电话费太贵,等你赚钱了我们再聊,玩去吧!”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不知该不该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小舅舅果真是神速。
碳头很疑惑的望着我说:“丫丫是谁啊?”
我捂着额头做痛苦状,我说:“丫丫是我娘。”
碳头晕了。
丫丫一开始是小舅就对妈妈的称呼,后来我就学会了,张口闭口丫丫丫丫叫个不停,我妈万般无奈,最后只能由着我了。我跟她的关系一直都是很微妙的。
小的时候她把我留给外公外婆,一个人去外面工作。她是很坚韧的女子,可以吃很多苦,会适应不同的环境。独自生活在条件很艰苦的地方,却始终不肯回家,她是外公的掌上明珠。
她总是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等我稍长大一些后,我就开始觉得好奇,她真的是我的妈妈吗?她的存在对我有什么意义?
她的性格很刚强,是地地道道的女强人,对我的要求也是一样,所以每次看到她我都会觉得头痛。
印象中她是没有牵过我的手,过马路的时候会拽着我的肩膀。没有给我洗过脸,没有给我洗过衣服,没有给我讲过故事。我那时不甚在意,因为这些都被外婆弥补了,所以当她是可有可无的,她似乎也是一样。后来我上了初中,十五六岁开始进入叛逆的青春期,于是突然意识到她对我的态度,然后开始跟她吵架,常常闹得不可开交,我说:“你从来就没爱过我!”她很冷静,她说:“那又怎样,我是你妈,没有我就没有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女儿。”我说我讨厌你,她就打了我。然后我赌气,整天整天的不跟她说话,后来她就走了,回到很远的地方工作,我嘴上说着走吧走吧走了更好,心里却开始变了味道,有时晚上做完功课准备睡觉,回头看到她的床就会觉得其实她还是在这里的,只是去别的屋子里了罢,然后便会做梦,梦到她沉静美丽的面容。醒来后会很后悔,因为自己顶撞她所以感到难过,但是下次她回家了还是会跟她吵架,周而复始。
我高中时她便病退了,然后回到家里专心的修养身体。我那时和她的交集还是很少,刚开始是因为我在学校,后来她耐不住空闲的日子,去了朋友的公司帮忙,结果比她正式工作还忙,也会被她逼着帮忙,但常常会因为意见不合又开始吵架,后来我索性拒绝她,每天避她远远的,这样一来,我们几乎连面都见不着。对她的感觉很奇怪,觉得她是无关紧要的人,却不能看不见她。她对我仍是淡淡的。
分文理科的时候我们争执了很久,我要选文科,我说我要上美院,她嗤之以鼻,她说会画画的人到处都是,你怎么养活你自己?我们冷战,她找我的老师向我施压,外婆也开始忧虑的看着我,我于是妥协。画画是我那时最大的梦想,甚至超过了对可可鸡热烈深沉的爱恋,但是我最终放弃了。然后我就想,我一定要和可可鸡考到一起,不管他去哪里我都会跟着,既然我已失掉一次机会,那么我绝不会失掉第二次。
高考的时候她送我考试,外面很热,我考完了出来就看到她和几个家长一起站在树下直直的望过来,一看到我,眼睛便闪烁了起来,小跑着来到我的身边,想问却不敢问的样子,最后只说着回家吧回家吧,然后握着我的手过马路,生怕我丢了似的。我被她拉着,走在她的身后,看到她的耳鬓竟微微的发白了,我都不知,原来她竟然也是会老的。
后来,为了高考的志愿我们又吵了很大一架,我一心要报考可可鸡要报考的学校,她不让,她说这个志愿太冒险了,她说你要是滑档了怎么办,她说我不能理解这个学校有什么好?我不说原因,抓着纸笔动也不动。最后她摔门而去。我写了志愿跑去学校。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坐在阳台上,她的肩膀微微的颤抖着,我看不到她的脸,然后便开始难过,恨不能把自己打上一顿。她整夜都没有睡觉,我也是。
后来录取结果出来,我没有在里面,当时我在老家,并不知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打了电话来骂我,一个多小时,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回家的时候接到了通知,原来录取的结果分了两次公布,这次我是榜上有名的,我总算是如了自己的心愿。通知书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外婆带了老花镜看了又看,这完全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外婆叫我晒被子,我们在太阳下聊天,外婆说你以后要听你妈妈的话,她那时候以为你落榜了哭了很久,外婆说,她自你长大就再没有哭过的。我看着太阳发呆,然后就开始内疚,我总是伤害着她。
上大学时是爸爸送我去的,我以前总是埋怨她对我没感情,跟爸爸接触过后才知道,真正对我没感情的似乎其实是爸爸……他送我到校的第二天便离开了,我那时连卧具都未购置,他说要去旅游,叫我回去。然后就走了,头也没回。我连话都来不及讲,回去看到舍友的父母,难过的不知该怎样才好。
她这时来了电话,叫了我的名字就开始哭了。她从未在我面前哭过,我便不知如何是好,眼泪也要夺眶而出,碳头在我旁边叽叽喳喳的笑个不停,我便扣了电话,我怕哭出来。
她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这次很是镇定,一如她往日的风范,我们很平静的聊了天,最后她说要照顾好自己,我说嗯。
我一直以为她是不关心我的,其实不是。她只是太要强,因而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情,或者她是不好意思,就和我一样,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相似的人。她为了我,连婚也不结,等我上了大学才开始考虑自己的事情,却不敢提前告诉我,她怕我以为她不要我了。
她爱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半分。
有时候会觉得世界不那么公平,似乎我的什么都是有欠缺的,后来逐渐明白,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世事无圆满,每个人,都有着不能完满的遗憾。可能这才是人生,真实的人生。
不管怎样,我们总要活下去。没有谁会活的一帆风顺,生命本就充满了艰辛。
我后来跟丫丫通了电话,她只说了好好学习,别的只字未提。我突然很想做了火箭冲回家去,看看她,抱抱她,让她知道,其实我也是爱她的……
去食堂打饭的时候看到了可可鸡,他一人拿了两个饭盒,西蓝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很悠闲的喝着汤。可可鸡看到我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走上来和我打招呼,我点了下头,一心一意的考虑要不要打肥肠、打了我吃不吃得下诸如此类深奥的问题。可可鸡接下来就没了声音,等我打完菜转身的时候看到他在望着我,拿着饭盒站在楼梯的中间很专注的看着我,我没去看他的眼睛,只知道他看了我挺久。兔子拉着我就走,她说:“再不走,西蓝花就要找你拼命了。”我就去看西蓝花,结果发现她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拿了喝剩的汤碗站在我后面,我于是夺路而逃。
可可鸡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接通了以后他却一言不发。然后我们就对着电话默默不语,后来我打了个哈欠,可可鸡就笑了一下,然后他说:“音乐盒是我让蓝花转交给你的,你不要和她吵架。”我一时反应不及,傻傻的说了句啊,可可鸡接着说:“艾草草,其实你这样我也很辛苦的。”我就懵了,然后我说:“你不会问我我喜欢你哪里吧?”可可鸡犹疑的啊了一声,我说:“你不会说你要改掉我喜欢你的地方吧?”说完我就哈哈笑了,可可鸡倒是没笑,挺认真的说了句话,后来我就把手机给挂了。回宿舍的时候兔子教育了我,她说:“你是虐心的小说看太多了吧,怎么这个也敢生搬硬套?”我就笑,笑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兔子嚷嚷着:“疯了疯了!”直接弃我而去,芦荟莫名其妙的看着我,最后神秘兮兮的问我:“兔子是不是又放屁了?”我没说话,因为兔子拿了花露水就站在芦荟的后面,然后我就闪了。兔子暴躁的用花露水对着芦荟喷了又喷,路过的人很好奇的问她在做什么,我说:“杀虫。”
半夜里胃疼爬起来吃药,睡觉睡得总也不踏实。后来索性睁着眼睛打算就这样到天亮,很认真的回忆着和可可鸡的对话。
我说:“你不会说你要改掉我喜欢你的地方吧?”
可可鸡停了半晌,然后回答:“我还真的想改,全部改掉。”
我的心就疼了。
我挺想问问他,我是金钟罩铁布衫么,干嘛总在我身上捅刀子,还捅了一刀又一刀,我难道就不会流血吗?
杜冷丁在我很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大概是早上九点多钟的样子,他给我发短信叫我下楼。于是乎我就屁颠屁颠的跑下去了。下楼后才看到他背光站在走廊的末尾,手里还拎着一堆东西。
他听到我下楼的声音就转过身来。然后看着我抿嘴一笑,我很不争气的魂飞九霄去了,这男的简直太精品了。估计是我花痴的样子让他感到了压力,杜冷丁于是走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他笑着说:“怎么这么大的黑眼圈?你昨晚不会是作奸犯科去了吧?”我擦着口水直摇头,心想你要是再对我笑一下那我就直接over掉了。杜冷丁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我,他说:“我舍友过生日买了很多东西,结果剩下了不少,这些给你,拿去和宿舍的一起吃了吧。”我就很欢快的拎过去翻看,杜冷丁踌躇了一下给了我一盒蛋糕,然后替我翻了翻衣服的领子,他说:“我还要上课,你快上去吧。”我愣了愣下意识的问他:“这么快?”杜冷丁又冲我笑了笑,我于是再一次魂飞九霄,他就搬过我的肩膀让我上楼。于是,我在混沌中踏上了回归宿舍的旅程。
回去后发现众人除了碳头和小布丁,其余都在。于是我就把东西搁在最靠里的桌子上,清了清嗓子说有福利,大家排队,前来领取等等,众人一拥而上。
我倒是没怎么上前,仔细的端详了下手中的蛋糕然后就很郁闷的递给了西蓝花,西蓝花单手接过,她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我的脸,最后做若有所思状。
我挺郁闷,它怎么就是蓝莓的捏?
西蓝花在我身后凉飕飕的说:“艾草草,怎么你对象连你爱吃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