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难题
陈翘翘在深圳的时候曾经被犯罪团伙控制，被迫出卖色相以求生存，如果不是文萁菲的仗义出手，她恐怕到现在还深陷泥潭里脱不了身，这样的经历她没办法直接告诉老爸，所以两三次过后，潘广袤再来借人，潘韵青干脆扣住不放，任她老爸如何哀求都无济于事，潘广袤无奈之下，只好忍痛放弃了陈翘翘。
四月中旬，传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一座尚在建设中的新楼盘销售一空，而另一座商业区的一半土地也被潘韵青竞标到了手上，这个消息让公司上下员工精神大振，潘广袤也满意的不得了，不再顾忌潘韵青是他的女儿，在公司里点名表扬她的工作成绩，让她企划部的全体成员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选了一个周末，就在大家准备凑份子出去庆贺一下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郭自扬突然前来造访了。
他没有事先预约，而是直接找到了潘韵青的办公室，让潘韵青又惊又喜。
“你怎么回来了？”
郭自扬年前因为工作的原因，到上海出差，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连春节都是在那边过的，原本计划还要呆上三个多月的，没想到却突然跑了回来，看他脸色阴郁又疲惫，让潘韵青警觉了起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郭自扬的眼光随意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轻松的笑了笑道：“刚下飞机，可能没休息好的关系，有时间吗？想跟你聊一聊。”
“今天大家准备一起出门吃个饭的，要不你也一起来吧，人多热闹一些。”潘韵青笑道。
“你们要聚会吗？那就算了。”郭自扬摇摇头：“改天吧，我再给你打电话。”
笑了笑，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潘韵青急忙叫住他，他脸上闪烁不定的神色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们认识这么久，潘韵青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三年时间的磨练让郭自扬成长为一个商业上杰出的后起之秀，他的公司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终年订单不断，更在去年决定在上海建立分公司，意气风发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年踯躅不前的瑟缩彷徨，为什么今天的他，那种深切的疲惫与困扰又回来了？
回头跟陈翘翘交代了几句，她回办公室拿起手包走出来，对郭自扬道：“一起走吧，好久不见，我也想跟你聊一聊。”
郭自扬眼中很快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感动，点点头道：“我们去哪里？”
“听你的，你来做主吧！”潘韵青率先走出办公室：“你刚刚回来，这一餐由我来请，算是给你接风了。”
“我想去峰光，你觉得怎么样？”郭自扬尾随着她。
“峰光？”潘韵青皱了皱眉，笑了起来：“那个地方我好几年都没去过了，你如果不提的话，我恐怕都忘了它的存在了，想一想实在对你的朋友感到抱歉，以前只是个学生，他那里的档次消费不起，现在进入社会了，还是没有给他捧过一次场。”
“我想小峰不会那么小气的。”郭自扬也笑了。
两个人走进电梯下到一楼，分别开车，一前一后，向峰光西餐吧的方向驶了过去。
峰光西餐吧环境依旧，不同的只是餐厅里的装饰物稍稍有了些改变，白色桌布换成了暗红色格子布的设计，让餐厅居家的味道更浓了，潘韵青跟随郭自扬简单参观了一下楼下的设计，直接走上二楼。
二楼被设计成一个一个独立的小包间，包间的设计风格就活泼多了，有一间甚至被设计成了海底世界，巨大的蚌壳桌面，海螺形状的椅子，周围四面墙上是一副环接在一起的热带鱼壁画，置身其间，仿佛进入了海底世界一般。
两个人选择这一间坐下了来，点过餐点以后，服务生退了出去，潘韵青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问道：“说说吧，不是在上海筹备分公司的事吗？为什么突然跑回来了？”
郭自扬燃着一颗香烟，狠狠吸了一口，袅袅烟雾从指缝间缕缕升起，他微皱了一下眉头笑道：“小青，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潘韵青莫名其妙的望着他。
郭自扬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认识了三四年，我给你留下的都是什么印象？”
“印象？”潘韵青一脸狐疑的神色。
郭自扬的手指微微轻抖着，掩饰的又吸了一大口烟，他的表情看在潘韵青眼里，心里的疑虑更深了，想了想回答道：“为人勤恳，做事稳重，接受力强，有自己的想法，敢作敢当……”
“你是在跟我客套吗？”郭自扬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说的是心里话！”潘韵青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从来就没有发现我有什么缺点吗？”
“缺点？”潘韵青又想了想，忽然叹了口气：“自扬，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吧，这样绕来绕去的，我还真是不习惯。”
郭自扬轻轻笑起来：“我最欣赏的就是你的坦率，也好，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潘韵青笑了：“只是拜托一件事而已，有必要表情严肃成这样吗？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了呢！说出来听听，只要不让我做你女朋友，什么事都可以！”
他们这几年频繁接触，早已经建立了好朋友的关系，所以现在的潘韵青跟郭自扬交流起来，已经不象三年前那样拘谨了。
郭自扬轻咳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赫然，随即正色道：“恰恰被你说中了，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你又来了！”潘韵青叹了口气。
“你先听我说好吗？”郭自扬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表情严肃下来：“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三年前就知道了，不管我追求你多少年，你都不会嫁给我的，你心里……已经心有所属，容纳不下任何人了。”
潘韵青心里猛跳了一下，转过脸，眉头皱了起来。
“即使你嘴上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心里明白就好了。”郭自扬道：“我早就打消了让你接受我的念头，这几年一直没有找女朋友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你，所以你心里不要总是觉得内疚才好。”
“自扬……”潘韵青不安的轻唤了一声。
“听我把话说完好吗？”郭自扬柔声道：“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只是请你帮我一个忙，三个月，不，或许只要两个月，我就可以找个理由跟我母亲解释清楚，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能帮我，所以拜托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潘韵青满脸狐疑。
“理由我不方便告诉你，等两三个月以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的，请你考虑一下我的请求，尽快答复我。”
“你说的不明不白的，我怎么答应你呢？”潘韵青摊了摊手：“忙我可以尽量帮你，但是你必须把理由先告诉我！”
郭自扬皱眉沉思着，按灭手里的烟蒂，顺手又点上一颗。
“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潘韵青提醒他。
“让我抽吧，现在就算是戒掉，也没什么意义了。”郭自扬苦笑了一下，缓缓道：“我想回家了，独立奋斗了四年，理想中的目标虽然没有达成，但也差强人意，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业就算再辉煌也只是表象的东西，最割舍不掉的还是亲情！这四年我只见过我母亲两面，她苍老了很多，为了我跟父亲的事，她****不少心，我如果再任性下去的话，就太对不起他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潘韵青点点头：“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你跟你父亲怄了四年的气，就算彼此再记恨，这恨也该消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他们了。”
“你说的没错！”郭自扬道：“我母亲最近经常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个人问题，我知道她是在关心我，可是这几年我的心思都在事业上，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我怕他太失望，所以才想拜托你假装是我女朋友，好让她开心一点儿，希望你能理解我！”
“你呀……”潘韵青摇摇头：“只要你能回家，你母亲就已经够开心了，虽然现在你还没有女朋友，但是以后时间还长着呢，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吗？为什么还要带个假的女朋友回家，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的？”
“你不明白的。”郭自扬连连摇头，眉头皱的更紧了。
“所以我才要让你给我一个理由啊！”潘韵青敲了敲桌面：“你吞吞吐吐的，真不象你平时的作风，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讲出来呢！”
郭自扬烦躁的按灭烟蒂，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情绪，苦笑着道：“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一时我还没办法接受，所以想的就复杂了。”
“到底什么事？”潘韵青神色凝重了起来，看他坐立不安的态度，她的心高高吊了起来。
“我……上个月到医院体检……”
话还没说完，房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郭自扬停顿一下，高声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服务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郭自扬点了一颗香烟，拧眉吸着，直到服务员放下食物走出去，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继续说吧，体检结果怎么样？”潘韵青直觉上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急迫的追问着。
郭自扬迟疑了一下才道：“我被化验出得了骨癌，已经是晚期了，大概只剩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什么？”潘韵青倒抽了一口凉气，头脑中猛的一阵晕眩。
“我真的没有想到，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郭自扬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明显带着震颤：“本来我已经想好了，上海那边的公司成立以后，我就把我母亲接到上海去定居，就连楼面都看好了，可是……”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大口大口的烟雾从嘴里喷出来。
“怎么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潘韵青不可思议的摇着头。
“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郭自扬微微有些激动：“我自己就是学医的，我知道骨癌的发病群体一般都是老人与孩子，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发病几率很小很小，当我拿到化验结果的时候，觉得根本是荒谬！一连换了好几家医院，诊断结果都是一样的，让我想不接受都不可能！”
“有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你的病的！”潘韵青试图鼓励他：“你父亲，他不就是临床方面的权威吗？没错，你应该回家，应该把你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给你想出好办法的！”
“没用的！”郭自扬颓然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动手术都来不及了！”
“你为什么提早没有发现？如果发现的早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潘韵青也激动起来，不知道是怨还是恨：“你父亲就是医生，你也是医生，你们接受过最好的医学教育，比普通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竟然让事态严重到这个地步！”
郭自扬端起手边的水杯，一口气倾倒进嘴里，苦笑着道：“是我自己的错，我太疏忽了，刚刚开始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一连串的不如意，就更没时间理会这些小事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了任何一个人！”
“自扬……”潘韵青喟叹着，看着他脸上一脸的苦涩，浓重的失落感，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慰他！
“分公司那边，已经有人接手了我的工作。”郭自扬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道：“过几天我就准备回家一趟，之前已经给我母亲打过电话了，我告诉她我会带女朋友回家，所以一下飞机我就来找你，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另外，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诉我的家人，我怕我妈承受不住，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知道我得了这个病，不知道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潘韵青静默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帮他隐瞒病情她可以做到，可是假扮他女朋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新年以前，她一定会毫不迟疑答应下来的，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重新遇到了李乘风，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女朋友，如果答应他的请求，她又该如何跟李乘风解释呢？看着郭自扬一脸期待的表情，她那句拒绝的话盘桓在唇边，就是没办法吐出去！
“让你很为难吗？”郭自扬脸上浮现出浓重的失落表情，勉强笑道：“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是很为难你，早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人，还是忍不住想请你帮我这个忙，我是不是太为难朋友了？”
“不是，别这么说……”潘韵青连连摇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处理一些事情再给你答复，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具体时间还没有决定。”郭自扬道：“我要先跟我母亲沟通一下，父亲那里……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他还在生我的气，回家的打算也只是空想。”
“那好吧！”潘韵青点点头：“你先忙你的事情，我后天……不，明天一定答复你！”
“谢谢你！”郭自扬缓缓点点头。
“先吃点东西，不要想太多，你的脸色看上去很难看！”潘韵青提醒他。
郭自扬按灭烟头拿起刀叉，低下头专注的对付盘子里的牛扒，始终没有再说话。
潘韵青咀嚼着食物，根本食不知味，突来的震惊太强烈，郭自扬提出的请求又出乎她的意料，她整个人一直处于懵然状态里，脑子好象当机了一样，理不出一个完整的思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