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舟开了小院的门,向外走去。江逾白轻轻掩上门,一言不发的跟着她向前走。
月亮高高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默默斜洒下来,空中弥漫着薄雾,四周的景物都笼罩在神秘静寂的光辉下,微风轻拂过路边树枝上新生的叶。
在这样宁静平和的氛围中走着,江逾白一时冲动的头脑也渐渐冷静,慢慢察觉到自己刚刚的不妥。他不管不顾的表白心迹,却是将难题抛给了李棠舟。
李棠舟的眼里有他,但是,在李棠舟心里他现在只是一道浅浅的身影,还不足以让她为自己打破枷锁。何况他马上就要出国,就算她今夜答应他,他接下来也不能陪在她身边,和她面对种种令人头疼之事。大院的纠葛先不谈,她今日与同学间的过节也是一大难题。他自以为是的表白,分明是要将她独自推到城下面对千军万马。
江逾白想到这里,狠狠拍了自己脑袋一下,这些事为什么都没有考虑到。他明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做任何事都要事先计划好。可在李棠舟这里,他的计划表乱得一塌糊涂。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是可以带她脱离暗夜的人,然而他只是拎了一盏微弱的灯,李棠舟又怎敢跟他走下去。
身边的朋友们都已经开始为爱情烦恼,和他们打球时,有一个队友抱怨过女友整日耍小脾气,立马引起其他人的共鸣。齐暮里站在他旁边朝他笑笑,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就我们两个光棍儿。“他当时轻嗤一声,毫不留情的嘲讽他们自以为是的幼稚,然而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
都是少年啊,都在经历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的青春啊,青春,是需要这些旖旎的色彩来点缀的吧。他曾以为,自己的爱情会与他人不同,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却弄得一团糟。
他突然想起曾经的一幕,李棠舟在葬礼上扒着她妈妈的棺材不放手,自己拦住其他要将她拉开的人,蹲到她身边开导她,李棠舟眼睛红肿,却听了他的话慢慢松开手,其他人赶紧趁机抬走棺材。
他以为是自己的劝慰起了作用,可他将李棠舟扶起的时候,她趴在他耳边含糊不清的道:“江少爷,你顺风顺水惯了,才能轻易说出命运无常的话。“说完,她也笑了一下:”不怪你,我曾经也是这么想……“
他把李棠舟送到车里,葬礼上的所有人都很忙,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默默陪着她,看着她缩在车里安静的睡过去。等她醒来,他问李棠舟当时为什么肯松手,李棠舟疲惫的抬了抬嘴角,牵起一个勉强的弧度说:“我哭累了,没有力气了。”
江少爷不是事事都要顺着自己心意的纨绔子弟,但自己所求之事从小到大很少有不能达成的。所以儿时以为自己肯定能娶李棠舟,长大后即使看出家人的态度,也一直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可是,一切都在悄悄改变,他太过自我,没有看清命运的车轮方向。
只是这次,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告诉自己,一定,一定要亲口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不然,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十几岁的少年,未来充满未知,谁能预测?江逾白从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何况李棠舟,值得他果断。
心下决定好,江逾白从背后赶上李棠舟,伸出右手,将李棠舟的左手轻轻握住。夜里温度低,江逾白只能感受到凉意,然而只要牵住了,总能将它捂热。
正专心找地方谈判的李棠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要挣开,江逾白却慢慢收紧力度,转头看她,语气戏谑:“你再走还找得着回家的路吗?”他跟着走了这么久发现她根本毫无方向,江逾白心中好笑,也不忍直接拆穿她,怕她恼羞成怒。
李棠舟终于停下来,抬头看他,江逾白在月光下看见李棠舟满面的泪痕,他轻叹一口气,将她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先不要出声,认真的听完好吗?“
李棠舟感受到手中残留的暖意,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那好,首先,我为自己刚刚的行为道歉,是我太冲动了,我们……的确还不能在一起。“
李棠舟睁圆了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但还是按捺住心中疑惑,等着他的下句。
“然而,我不会放弃你。我们之间……有很多阻碍,我们的未来充满未知。你这样的女孩,会有很多人喜欢。我不想排队,我想第一个预定座位。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心里只有这一个位置。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我对自己有信心,我会击败对手。”
“……”
李棠舟想嘲笑江逾白莫名其妙的自信,但是,面前的少年面色笃定,她能从他的眼里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身影。无论是在八岁的树荫下,还是在刚刚的窗外,或是现在的……马路边,她一次也没逃脱江逾白的蛊惑。
那么,既然江逾白敢给她,她又为什么不敢接受?
她想,她骨子里终究是有妈妈的倔强的。江逾白还在盯着她,眼里的紧张渐渐浮现。哼,李棠舟暗笑,说得好像自己胸有成竹,心里却还是打着鼓吧。
李棠舟张开双臂,向前一步,跨进这个一直以来默默跟在身后的怀抱,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用行动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江逾白毫不迟疑,立马抱紧她,语气里却有着颤抖:”谢谢。“
”谢我什么?“李棠舟奇怪的抬头问他。
”谢谢你答应心里只留我一个座位。“江逾白面不改色。
”我什么时候说了啊!”李棠舟尽管心里甜出蜜,却还没被冲昏头脑,故意补充:“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的竞争对手,你的路还远着呢。”
江逾白的回答是更紧的抱住她,就在李棠舟觉得自己快被他故意报复的勒死时,江逾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一句。李棠舟的耳朵立马红透,安心的搂住他,从他的肩上抬头看向天边,月色温柔,万物可爱。
这个月夜,少年与少女并没有在一起。可他们,分明与从前不同了。
那天晚上李棠舟的梦中,有个清晰的场景,是江逾白抱紧她,语气坚定:”棠舟,相信我,我们一定会与他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