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不出意外地家里又没有人,只有桌上的一张纸条,笔迹潦草:“舟舟,妈妈今晚加班,晚饭自己热一下,吃完早点休息。”
李棠舟叹口气,她倒是希望江浸月的话能成真,每天放学能有人在家里等着她回家。
她走进厨房,发现妈妈忘了把饭菜放进冰箱,中午的饭菜早就在夏日的高温里变了味。
她无奈笑笑,将饭菜倒进垃圾桶,再把盘子洗干净摆好。回到房间拆开一袋饼干,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书本准备学习。笔握在手里,心思却有些飘忽。
父母离婚后,要强一辈子的李宜君女士不仅立马给她改了姓,连宋家一分钱都不肯收,美名其曰怕脏了手。
其实改姓她并不排斥,毕竟记忆里宋振安出现的次数实在太少,可是让养尊处优多年的李宜君抛下宋夫人的名号,自己开始赚钱,她捏了把汗。
搬出大院的时候她冷静得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孩,她知道父母感情不和总有一天要分开。
倒是齐暮里那个傻子和她道别的时候差点红了眼。江家兄妹俩远远地在门后看着她离开,她估计两人心里该乐翻天了。
毕竟她和这兄妹俩从小就不对付。江逾白性子冷,她以前逗得全大院的老老少少都欢喜她,就是没撼动江逾白的那张冷漠脸。
江浸月就更不用说,打小和她争风吃醋闹过来的,见面不怼对方一句彼此心里都不痛快。
李棠舟想到这里,干脆关了台灯坐在桌前发呆,脑子里过去的画面一幕幕浮现。
那位新上任的宋夫人带着个小奶娃出现在爷爷奶奶面前时,尽管老人家试图表现出对外室的不屑来给妈妈撑腰,但面对货真价实的宝贝孙子却笑弯了眼。妈妈当时也看出了这点,没有丝毫犹豫的提出了离婚,给双方都留了面子。
妈妈足够洒脱,她却不能容忍所谓的互相成全。所以在搬出家门时,奶奶放下怀里抱着的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想过来向她表示歉意的时候,她毫不迟疑的躲开了,远远地冲着奶奶喊:”你既然想要孙子,那你以后就只有这个孙子,没有什么孙女了。”
奶奶立马红了眼眶泣不成声,她自以为做得很好,替妈妈扳回一城,上了车后才发现自己同样满脸泪痕。
现在想想她也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妈妈生她时伤了身体,不适合再为宋家诞下一个宝贝孙子,而宋家的香火不能断。所以爷爷对宋振安出轨的行为甚至是默许的。
她眼睁睁的看着变故发生,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离婚判决时坚定选择跟在妈妈身后。妈妈当年不顾父母的阻拦远嫁过来,最后却落得这般结果。
她以为妈妈该后悔,该难过得痛不欲生。可是离开的那天,妈妈坐在车后座抱着她,温柔却果断的说:“这一切痛苦能换来一个舟舟,我很满足。”
她觉得过往十六年的生活不过如过眼云烟。
有些曾经熟悉的玩伴离她远去,有些曾经羡慕的眼光变为同情,她坦然笑对。
妈妈没有提起向娘家求助的打算,她也不提。事实上,见到外公外婆的次数比见到宋振安的次数更少。她外表活脱开朗,内心其实孤僻又固执,走进她心里的人很少。
李棠舟目光一转,看到桌边摆着的木雕,木雕是个兔子形象,在房间的灯光照射下泛着温润的光。她伸手摸摸,触手一片光滑。
说起来这个木雕是江逾白的回礼,李棠舟盯着兔子失笑。
其实他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差,江逾白话少但架不住长得好,打小就被大院里不少小姑娘惦记着,李棠舟当然也紧跟大部队的步伐。
江逾白八岁生日那天,她悄悄塞了一个亲手雕的木雕给他,被大院里其他小孩看见起哄。她恼羞成怒在家躲了一天,眼看一天就过去了,等到没人时江逾白却来敲她的窗,递给她一块蛋糕。
蛋糕上还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是他第一块切下来,特意给她留的。末了还补上一句:“木雕很好看。”然后就在一脸呆滞的李棠舟的注视下关窗跑了。
没过多久,他就回了她一个兔子木雕。拿着兔子回家的她极其惭愧,相比之下,自己是雕了个什么送人的啊……
然而,小时候的事总归不能当真,俩人的关系不算差,说亲密是远远不可能的。
李棠舟想着以前的事,自嘲的笑笑,齐暮里跟在自己身后喊着要嫁给她的黑历史还历历在目呢,她的生活却已变了个样。
正想着事情,门外传来敲门声。她看看时钟,才七点多,不由开心起来,连忙过去开了门。
门口妈妈虽然神情疲惫,但还是牵起笑容向她举起手中的包装袋:“怎么样,我今晚提前下班,特地给你带了东西。“
李棠舟嘴上埋怨:”你也知道我没有晚饭吃。“手却是诚实的接过点心。
进了厨房,果不其然,妈妈先是一脸疑惑,看到垃圾桶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饭菜放冰箱的罪行。立马沉痛表示承认错误以后绝不再犯。
李棠舟摆摆手,嘴里还塞着点心,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表示勉强接受道歉。母女俩也不知被戳中了哪的笑点,为了这件小事笑成一团。
李太白说得好:”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一切过去的就该过去,放得下放不下的都该搁置,新的人生已经开启。
当一切从新开始,她甚至是跃跃欲试的。然而她未想过,和有些人的交集,是难以摆脱的。
就像席慕蓉的那首诗:“在我们的世界里,时间是经,空间是纬,细细密密织出了一连串的悲欢离合,织出了极有规律的阴差阳错,而在每一个转角,每一个绳结之中,其实都有一个秘密的记号。”
命运的齿轮冥冥中已按着既定的轨迹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