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这个城市无不意外地出现了堵车。路上按喇叭的人很少，但是延绵的红色灯光，透露出每个车里人的焦灼。在这个都市中，你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里，有大量的物质标签向你倾压而来，让你身不由己地为这些奋斗挣扎直至摆脱。只有少数人在漩涡旁边清醒而冷静地看着众生的表演，他们不是神，却拥有神一般的权力，或是带着超然物外的思想，审视着世间的种种滑稽戏码。
每当汤亦心坐进车里的时候，她总会要求司机选择性播放自己喜欢的音乐，如果没有，那就要求关音乐。合适的音乐或者静默的环境有助于她保持清醒，并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她思考的事情有的和工作、生活相关，有的无关，甚至偏向形而上的问题。那些问题想到最后甚至会让她微微感到疼痛，可是她喜欢这样的疼痛，因为这种疼痛能让她不迷失自我。此时，她就在车里想着安静约自己的原因。原因其实不难猜，多半是关于陆俊和陈力，但是她猜不透安静会有何种困惑，或是反应。
待汤亦心急匆匆地走进高安路3号时，发现酒桶中的香槟已经只剩一半。“小姐，有人吗？方便坐下吗？”汤亦心打趣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静抬起头，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媚眼如丝，浅浅一笑，带着一点痞气的语气答应：“如果是姑娘你的话，别说是坐这张台子，就是坐在我身上，也是可以的。”
“厉害，你赢了！幸好我不是男的，否则非被你撩去了不可。你真是帅可攻，媚可守。”在安静对面坐下，汤亦心一边笑道，一边挥手示意服务员加水，上菜。
“不喝酒？”安静抬了抬眼，挑眉问她。
“待会吧，你知道我胃不好，现在正饿着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喝的是不是有点多了，这才几点，饭都还没开始吃，你就喝了半瓶。”又看了一眼已经空了一半的瓶子，汤亦心微微皱了皱眉。
安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昨晚你让陈力来照顾我？”
“是啊。离开的时候，看你的状态不对，怕你不安全。”汤亦心一边取用沙拉，一边说着，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安静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我昨晚好像和他，那个了。”安静有些不好意思。
听到这句话，汤亦心一惊，居然睡了？她心里想着，嘴上也脱口而出。
”没有！不是！”安静急急解释道：“是接吻了。我早上醒来的时候，隐约记得自己和他好像接吻了。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做梦，后来发现他在桌上留下的字条和早餐，才知道他照顾了我一晚上。”
“切！我还以为有什么香艳热辣的故事。不过，我想采访你一下，和陈力接吻的感觉怎么样？”汤亦心笑得贼兮兮的，真是没想到啊，事情居然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就是因为，因为感觉很不赖，所以我才苦恼。我今天一直在思考自己对他的态度，他有女朋友我会有点不开心，我一直以为那是占有欲作祟。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可是当我早上回想起那个吻的时候，我竟然很享受很陶醉，这太可怕了。我认为自己喜欢的一直是陆俊。可是，对陈力的这种态度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个坏女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两个人呢？”说完，安静又把一杯香槟灌入喉咙。
“大姐，你别这么喝香槟。咱保持清醒，好好说话。”汤亦心拿过酒，让服务员给她上了一杯果汁。“我们先说第一件事，你不是坏女人，别自我谴责。如果你是坏女人，这个世界就没有好女人了。问题产生的一部分原因在于两个男人带给你的错觉让你产生困扰。陆俊对你而言，是激情，是救赎，是狂热的青春岁月，这样的人注定会在心里留下印痕。这些年你一直封闭自己，所以，陆俊在你的心里看似是唯一的爱人。但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才是最深刻的眷恋。陈力这些年对你的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对他的依赖，我们也看在眼里，只是你自己不自知。而且，这些年，陈力从没有正面对你说过爱你。我想他是太爱你，所以害怕失去你。害怕关系改变之后，而你们最终不能在一起，他就再也没有理由守在你身边。我相信你心底深处的感觉也是这样的。所以，即便他表现得再明显，你都自我麻醉这是出于哥们关系。”
听到这里，安静握着果汁杯的手微微紧了紧：“你是说我爱着陈力？”
“是不是，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何况，人的身体是最诚实，最不会欺骗的。”汤亦心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沉默良久，安静终于缓缓开口：“其实，早上我意识到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承认。就像你说的，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也像你说的，我害怕自己和陈力之间关系的改变。我希望我和他之间能够一直互相陪伴。”
安静说的，汤亦心深刻理解，她知道很多男女好朋友之间，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槛，这样的患得患失。自己能够相对冷静处理这些，不过是弄明白了一些事。她的眼神有些寂寥，慢慢地对安静说道：“你知道吗？我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几件事是不能勉强的。一是生死，二是善恶，三是对错，四则是长久。尤其是长久这件事，它最不可控，也毫无标准。也许你们俩会携手到生命最后一刻，也许你先移情别恋，生命中不再需要他，甚至一觉醒来，你不再需要任何人。可是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人为什么要想那么久远的事情呢？如果为了将来患得患失而错过当下，不可惜吗？当下都没有过好，又有什么好期待未来？如果你在乎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该及时地拥抱对方，告诉对方。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就像我，我很爱Albert，在这一刻，我爱他深入骨髓，我相信他也一样。可是，对于未来，我们两个都只能本着初心尽力去经营。在我们看来，相比较未来，更重要的是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说虽然很现实，但是最真实。”
听完汤亦心的话，安静有羡慕，有迟疑，有纠结：“你总是这么冷静理智，连谈个恋爱也这么清醒。说实话，我有点羡慕你。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是，做起来，真的不容易。”
汤亦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伤痛：“所有的干脆利落，都是经历给的教训。再不容易，也得去面对。说真的，你和陈力，陆俊之间，该有一个结果了。何况，陆俊的未婚妻已经清醒。那天酒会，相信你也看到了。”
汤亦心知道安静自己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是下意识地去逃避。只是事到如今，谁都不能再后退了。她相信，这个吻，对陈力来说，也会是一个助推剂。就算安静不开口，陈力也很快会直面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看到安静不再说话，汤亦心明白她的心里已经慢慢有了决断，随即换了一个话题：“王鹏的事有回复了吗？”
“信息还不全，你再等等，不过感觉他们家族内部确实是出事了。现在不只是你想知道，我爸也开始上心。毕竟他和老罗总关系好。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安静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着。
“嗯，但是还不能确定，等确定了告诉你。不过今天我见王鹏的时候，他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甚至是危险。我的直觉一直很准，所以，想先弄清楚。”汤亦心微微眯了眼，语气有些冷。
看着她的变化，安静笑了起来：“我发现我们这一群人还挺有意思的，都是同一类型的人。别人的闺蜜圈子都是互补型。我们则有种臭味相投的感觉。”
“这不是很好，起码交流起来不累。”汤亦心笑着回答，好像还真是这样：“不过还是有些微差别，日常生活中，你更帅气些，刘茜茜则女人些，陆颖外刚内柔一些，而我好像更佛系一些。”
“那也是表象，遇到事情，哪个不是手起刀落，迅速解决。”说到这个，安静还是很佩服刘茜茜和陆颖，尤其是刘茜茜。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说起来，我真的很佩服刘茜茜。虽然我知道她并不像其他的富太太，可是这背后的真相也太惊人了。不出风头，藏匿于镁光灯之下还不被发现，光是这个水平，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汤亦心自认自己在刘茜茜的位置不一定能做到。
“是啊！和她那些手段相比，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小学生，幼稚得要命。”安静感慨了一句。
“那倒不一定，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说实话，我有一个直觉，陆颖的事能那么顺利解决，刘茜茜在背后一定有努力。”汤亦心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不会吧？”安静疑惑地否定。
“也是我的一个直觉。算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各自得到自己的新生活。”汤亦心想了想，刘茜茜有没有参与其中确实是不重要了。
这餐饭的后半段，两人轻松多了。汤亦心没有追问安静打算什么时候和陈力挑明关系，她们都是成年人，很清楚什么是界限和分寸。但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在想要不要告诉Albert今晚的事，毕竟这事是自己阴差阳错促成的，而Albert又那么关心陆俊。最后，在脚迈入家门的那一刻，她还是放弃了。男女之事，还是让他们顺其发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