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娜刚要从办公室内离开一位老年男子忽然推门走了进来,那人着一身褐色西装,虽然上了年纪却还顶着一头厚厚的白发,修剪过的胡须紧贴着下巴,金色的瞳孔扫过蒂娜的脸颊让后者汗毛倒竖。
虽然上了年纪,老人的身形依旧很挺拔,一身结实的肌肉撑起衬衫,整个人就如同一头雄狮一般。
老人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先前的咄咄逼人的神色弱了不少:“抱歉,刚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我来这里主要找克里维多主任,你的事情都结束了吗?没有的话也先放一放吧,稍后再来找克里维多。”
“没有,我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克里斯·蒂娜连忙说道。眼前的人让她有强烈地不安感,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老人意识到自己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太深,补偿已经无济于事,索性往另一侧让了让,把门口露了出来。
克里斯·蒂娜犹豫片刻,随机快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乔尔萨斯朦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尔文校长,您给学生留的印象一如既往得不友好啊——喝茶吗?我准备了您最喜欢的茶叶,您不会不买我的帐吧……”
“克里维多,要不是碍于校董会,我早就把你开除了。我不管你这样的纨绔子弟想的是什么,既然你在依徳任职,就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雄厚的声音透过门的缝隙延展开来。
“位置?我的位置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您因为您对难民们处理政策没有通过而迁怒于我呢?”克里维多很淡然,慢悠悠地说道。
蒂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虽然她埋怨她的父亲,但却放不下自己的家人,更何况四周鄙夷的目光更是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自己的身份。
“难民是十足的不稳定因素,哪怕只有一个,也不该留在依徳。”阿尔文说道。
“副校长先生,恕我直言,您的想法可是与主流的思想背道而驰啊。”克里维多摊了摊手。
“哼……少在这里装蒜,你那一套去忽悠忽悠老太太和学生还差不多——依徳不过是一所学校,战争不停息,难民就会不断涌入,以依徳一己之力能接受多少?这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暗地里,这些人对于那些不安分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万金油。这样的道理还要我多说吗?”阿尔文说道。
“既然校长您要摆政治的一套的话,就应该明白对于我在这样的墙头草说教是不管用的吧。”克里维多笑道。
“如果你真的是墙头草可就简单多了,克里维多。”阿尔文说道。
“哦……那您高看我了,我可不敢和您对着干。”克里维多微笑着答道。
“是吗?但愿如此。”阿尔文说道。
走廊里响起一阵高跟鞋走动的清脆声响,蒂娜挨着门缝的身体动了一下,门也受力跟着晃了一下。她努力稳定情绪,装出一副路过的模样,后退一步,侧过身脸朝着门装出一副被房间内谈话声音吸引的模样,但下一秒她就马上调转方向,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至于房间内,不知是话已尽还是察觉到门外有人,阿尔文以一贯平静严肃的模样走了出来,他朝两侧看了看,未扣住的白色的衬衫领口随着他的脖子扭动着,高跟鞋的轻踏声忽然戛然而止。
离开后蒂娜一个人沿着小路走着,脑子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她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古怪,但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事情如何发展自己都说不上话,只能听之任之。现在的她所希望的就是副校长先生不要出手阻止这个活动,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可可能的经济收入了。
思绪收敛,蒂娜又忆起阿尔文那双野兽般的双眼,不由得的打了个寒战。有些人就是如此,他的长相明明普通到混在人群中几乎无法区分,但他却有能力让任何一个初见他的人终生难忘。
接下来几天的志愿工作大同小异,相当的枯燥无聊。虽然期间蒂娜认识了一些新同学,也见到了那种带有梦幻色彩的人——完美诠释了大度和乐于助人,积极进取,大公无私的人,从头到尾拒绝一切利益,纯粹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奋斗。在敬佩这些人的纯粹的同时蒂娜也在暗中为他们的将来捏了一把汗。
当然蒂娜最为在意的还是奖金的事情,但辛苦之处在于人类是好面子的生物,尽管知道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几位是纯粹的发光发热的人,这件事情就是没法摆到台面上来说。随着日子过去蒂娜的手上的存余即将告罄,她越来越频繁地打听宣传活动结束的日期。但是学校这方面的保密工作做得出乎意料的好,而她所询问的人则大多本着五十步笑百步的精神,积极的报以怪异的眼神。
面对遥遥无期的奖金,和空空如也的钱包,蒂娜原本打算放弃了,但是接下来的转折却给她了新的希望,但从后续的结果来看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一如往常,蒂娜拜访了难民们的聚集地。难民们对于这些“规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人没什么好感,基本只是冷眼旁观,几次之后更是把他们当作了空气,只有偶尔他们发放一些免费的药物之类的时候才会围观几次。
原本事情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结束,当然对蒂娜来说如果她能找到其他工作的话结束的时间可以早一些。但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午间休息时由于担心蒂娜再没完没了地问个不停,也同时本着一些对于她那样明目张胆者的鄙夷,周围的人故意坐得离蒂娜很远。虽然蒂娜讨厌这种氛围,但不用面对这些虚伪的人也让她感觉有些轻松,综合下来她其实还挺喜欢这种情况的。
但当她独自翻看杂志休息的时候,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忽然坐到了她的身旁。这人面色不大好,眼袋有些浮肿,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西装,但面相总体还算友善。
因为椅子是公共的,蒂娜对于来人的所为到也没有多少的反应,目光转了转后就回到了杂志上。
落座半天那人也没有拿出什么消遣的书籍来,而是目视着前方,喉头不断蠕动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克里斯·蒂娜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翻书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我看了几天了,你们一直在这一带做宣传,你们是学生吧。”男子如此说道。
“嗯……”尽管有着不祥的预感,蒂娜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
“你们是志愿者吧,挺好的,其实我也想帮忙做一些这样有意义的事情,人就为了赚钱而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男子说道。
蒂娜未置可否,没有回答。
“不过说到底没有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真羡慕你们还在学校不用为生计而发愁。”男子似乎有涛涛的话要说,“我是推销保险的,不过说实话,虽然难民们活在刀口上,但是谁会有钱买这种东西。”
蒂娜放下心来,眼前的人不过是想找人倒倒苦水而已,他的境遇大概与自己差不多,饱受冷眼,也没有朋友在四周,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好好交谈过了。蒂娜决定不打断他让这个人把心里的话说完,。然她并不想参加他的抱怨,两个人一起抱怨往往会让话没完没了,关键是这种抱怨并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
“你们的宣传工作好像展开的也不怎么顺利——这些人就是这样分不清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坏。不过人也就是这样的生物,没有好处谁乐意去参一脚呢。”男子说道。
接下来男子的嘴忽然被堵住了一样,一言不发,看来没有人搭理确实让他感觉自讨没趣,又或许是一直没人接他的话让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再说什么。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预示着男子不会再呆多久了,对此蒂娜倒是比较欢迎。
“能和你谈一件事情吗?”男子说道。
接下来如果拒绝,男子就毫无疑问地会马上离开,可这样显得太过没素质,但是接下话题则可能没完没了,蒂娜思虑再三还是做了回答:“什么事情?”
“我想帮你们做做宣传。”男子说道。
蒂娜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直觉告诉她没有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的帮别人,尤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
似乎是看穿了蒂娜的担忧,男子解释道:“我想继续这样下去我根本卖不出去一份保险,失业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吧。与其浪费时间在更本不可能的事情上,我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说实话我敲这些难民的门的时候其实感觉自己挺不道德的,一个连生活都有问题的人我却想赚他们的钱。公司把我调到这里来纯粹是耍我而已,反正我有基本工资可以拿,就当是报复公司了吧。”
虽然这几天蒂娜见识到了一些真正的品德高尚的人,但是面对眼前这位看起来连生计都要发愁的人她有些摇摆不定。犹豫再三她决定把皮球踢给队伍的负责人。
负责人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黑发,年纪比蒂娜大不了多少,她带着和其他人一样疑惑地大量了一下面前的瘦削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原因,男子带着一脸的微笑,相当的友善,负责人踌躇了一会儿同样把皮球踢了出去。
但是乔尔萨斯·克里维多却没有多少犹豫当下便在电话里做了回复:“我想既然他愿意帮忙的话,那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们的工作展开的并不顺利,想要深入难民的内部做宣传就需要一个熟悉他们的人。先让他加入我们吧,如果他不怀好意的话,大可以让他离开。”